他是三朝元老,曾于安史之亂時被召為銀青光祿大夫,授廣平王行軍司馬,皇祖殯天后,他便繼續為父皇效力。李泌行事公允,為人磊落正派,在朝中頗具威望。”李誼接著道。
武飲冰反應過來,“哦,奴在茶樓聽說過這個李泌的事!”
七歲時便被玄宗要求用“方圓動靜”遣詞作詩,李泌脫口而出“方若行義,圓若用智,動若騁才,靜若得意”,玄宗驚為天下第一神童,召其入東宮為太子伴讀,當真才俊,她也十分佩服。
“那最后一派呢?”
說道此處,李誼遲疑了一下,“最后一派便是御史中承王疏文。”
武飲冰好像也憶起了些片段,李謙從旁補充,“就是皇后娘娘的哥哥,我二哥的親舅舅,你也見過,在那次宮宴。”
除了治國理政,朝中爭論的頭等大事便是儲君誰屬。
雖然現在儲君已立,但圣人剛繼位不久,春秋鼎盛,最終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,而其中最有實力爭奪儲位的皇子便是太子與舒王。王御史既然是李誼的舅舅,肯定是支持舒王的一派了。
既如此,舒王對爭儲又是什麼態度呢?
她呈上手中的箭只,“殿下,奴不太擅長毒物,這個還是交給殿下吧。”
李誼喚來親衛,讓他們盡快送往長安拿給懷民,“除此之外,我已另讓人去查顧家在京城還有哪些交往緊密的故舊,以及與李范交好的其他朝臣,此事恐怕與他們脫不了關系。”
之后三人各想各的,客房內氣氛有些沉悶。醫人送來湯藥,攪擾了這微妙的靜謐,李誼讓他們擱在案頭便出去。
“先不說那些了。”李誼沉沉吐了口氣,端著藥碗,“能不能自己喝?”
武飲冰方才那戳眼之仇他還記著,好不容易有個合理合情耍混賴的機會,李謙怎肯放過,“不能……”
李誼瞥著他那條健在的胳膊,后悔多此一問,“另一條胳膊也不想要的話,我可以幫你廢了。”
他假作胸痛狀,還不忘病弱地咳嗽兩聲,“咳咳,好歹我也是為了她才變成這樣,喂個藥而已,要求不過分吧?”
意思很明確,都是因為這丫頭,他才接盤了那個他一點也不喜歡的外族公主,又替她受了傷。現如今自認為造了一件天大的功德,尾巴翹到天上,就想使喚使喚武飲冰伺候他,才氣順。
她小心瞄了瞄李誼,心想喂個藥而已,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,就當還他救命之恩,武飲冰接碗,卻被李誼揚手躲開。
她小瞧了李誼的醋意。
“喂藥是吧……”
他醋性大發,作勢要灌,嚇得李謙滿床躥,武飲冰一時沒忍住,撲哧笑出聲。
“我自己喝,我自己喝還不行嗎?”隨即奪過藥碗,咕咚咕咚飲了,不帶換氣的。
“好喝嗎?”李誼斜他。
激流在奇經八脈中游走,李謙感到一團火在五臟六腑中燃燒,瞪了眼一旁憋笑的武丫頭,再看向李誼那張冰塊臉登時又換了副諂媚面孔,“太好喝了,簡直好喝又奇效,飲完感覺自己周身通暢,又力能扛鼎了……”
他嘴上這麼說,背地里卻吐了舌頭,眉毛鼻子都擰成一塊。這破藥哪里好喝了,根本又燙又苦。
“那這幾日你多飲幾碗。”李誼眉毛一挑,拿回藥碗,教訓他道,“小五是我的侍從,下次要使喚找公主去。”
“是是是……”
禁鼓聲停,李誼收斂神色望了窗外,“時辰不早了,喝了藥早點休息罷。”
兄弟斗法,她看完滿眼熱鬧,才不愿跟李謙多待半刻,忍笑著走了,李誼也丟給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,起身要走。
李謙聽到公主二字就煩,本來巴不得馬上趕他們出去,忽然又扯住他衣袖:
“等等!”
“又怎麼了?”李誼無奈。
“我還沒吃飯呢。”他骨碌一轉。
成了親怎變矯情了?“餓了就喊下人送,你是沒長嘴?”
他搖搖頭,沖他擠眉弄眼,“聽說揚州市肆里,有夜市,能不能……”
李誼若有所思瞥了他一眼,抽回袖子,“不能。”
“喂!”
他原話還給李謙,卻被李謙再次扯住,“你就不想想我為什麼讓你去夜市?”
“……”李誼疑惑地睇著他。
他悄悄湊上去,附耳邊如此如此說了一通。
“你……”李誼差點掐死他。
他趕緊鉆到錦枕底下,捂住頭,“我就是填了把柴,都是為了你啊哥!反正李范已死,刺客已逃,長安那邊也沒什麼進展,急也沒用,不如想想你自己,不然你倆猴年馬月……”
沒等他說完,李誼轉身摔門就走,震得門框上的桃符掉下來,留下一枚孤零零的門釘,還有門內瑟瑟發抖的人。
夜市……
說起來,他們來揚州這麼久,還不曾逛過這江南的夜市。驀然松懈,也有些餓了。
他為了處置廣陵王府的事務忙了一日,如今最大的威脅死了,最重要的線索也就斷了,但與貪墨有關的馮家顧家還有人在手,那個疑點頗多的道士也跑不掉,他需要做的就是冷靜下來換換腦子,等候宮里的消息,再重新整理思路。
只是李謙這小子膽肥了,居然沒經過他,私自揣測自己的心意,還將其宣之于口。話倒是不假,只是這種事讓別人代勞,實在讓他顏面掃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