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誼面無表情。
“如你所愿。”
“感謝我吧,沒我,你倆還不定能不能成呢……”他倒像是了卻一樁大事一般,往后一靠,忽又頂著二皮臉沒挨夠揍似的湊上前,“快說,你們到哪一步了?親完下一步,是不是該……”
他腳后跟挨人踹了一腳。
李謙像心疼屁股似的揉著腳后跟,口里還在嘟囔,“真是好人沒好報……”直到李誼瞪了他一眼,他才住嘴。
李誼唾道,“你遲早壞在你這張嘴上。”
李謙扮鬼,全無所謂,“不過說真的,你們以后就真打算這麼‘湊合過’?”
“不然呢?以什麼身份?飲冰坊武家獨女?還是我舒王府的王妃?”李誼端起茶盞,斂目慢飲。
“王妃?”李謙從圈椅上彈起來,“你,你不會動真情了吧……”
李誼并不回答,“別忘了武毅為什麼死的。且不說蘇毗部的人會不會再來找茬,小五若無強勢的母家做后盾,你覺得御史臺那幫人會放過她?”
李謙一面睨他一面嘖嘖搖頭,“哥,你變了。”
李誼本能還嘴,“誰變了。”
他伸出健在的右手摸下巴,從頭到腳審視他,“你以前做事從不束手束腳。看看那李月鹿,當初父皇、母后、朝堂百官,阻力多大,你還不是說抗旨就抗旨,一點也不像現在這般磨磨唧唧。”
“……”李誼端茶的手頓了一頓。
“哦——我明白了。”想了片刻,李謙就給他下了結論,“你這是心有所愛,就知道害怕了,我說的對吧?”
李謙在情事上好像確實比他開竅些,總能說到李誼心里去。他拉不下臉承認,清了清喉嚨打岔,“公主的事,是二哥對不住你。但木已成舟,我只能盡力彌補,你之前不是還有東西想找我要?”
“對啊,你還欠我一人情。”
既然人家主動提,李謙也不客氣,方要說話,正好武飲冰領著官驛的雜役端著飯食推門。
“二位殿下聊什麼這麼熱鬧,要不邊吃邊說?”武飲冰邊布菜邊笑問。
李謙劈手奪來一雙筷,“你這是米要現舂,還是豬要現殺?催個菜磨磨唧唧,本王都快餓死了。”
她笑盈盈地端上一碗碧綠的面食,擱在李謙面前。
“槐葉冷淘?”上頭飄著一層碎冰,李謙一奇,“還真是你現做的?”
她揮退了雜役,在李誼鄰邊落座,“對啊,我在茅房墻邊發現了好些墻硝,想著這幾日在揚州吃油膩了,正好給你解解饞……”
“噗——”李謙一口全噴出來。
武飲冰笑得捧腹。
“逗你玩的,是官驛門口的墻硝。而且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做,凝冰用的水和溶硝粉的水是分兩個容器隔開,用外面的給罐子里的降溫,里面都是干凈的井水。”
李謙擦擦口手,拍桌抱怨,“看我只剩一只手,你們兩個合伙欺負我是不是?”
她方才在門口偷聽,總算替李誼扳回一城,忍著笑給他挾菜賠罪,“七殿下消消氣,您多吃點好的……”忽然感到身邊還有另一雙直勾勾充滿醋意的視線,她又忙不迭地給他也夾了兩筷。
李謙停箸,似是決定了一件大事,“我想好要什麼了。”
“要什麼?”
李謙用筷尖指了指武飲冰,“我要借她用兩天,給我當廚娘。”
李誼伸箸打掉他筷子,“想得美。”
于是找李誼討要的東西又擱置了,李謙哼了一聲,再不理他倆婦唱夫隨。
“你還會做槐葉冷淘?”李誼閑閑朝她詢道。
“嗯,是上次去揚州子城,找薛氏的鄰居套話時做的。
七殿下磨的槐葉,胖婦人和的面,我就是錦上添花,制了冰。對了——”她說著又給李誼推去一盤羊乳酥山,“這是給您的。”
李誼猶豫了一下,拿起銀匙,舀了勺澆上酪漿的碎冰,送進武飲冰嘴里。李謙望著生生打了一個激靈,不知是冷的,還是膩的。
李謙見狀,邊吃邊裝模做樣地揮揮鼻端,“冷淘放了多少醋啊,真酸。”
李誼舉匙入口,睇他,“吃著還堵不上你的嘴。”
他看不下去,推了碗。
武飲冰扒了滿頰飯,爬起來探視他碗內,“這就不吃了?珍惜機會啊七殿下,這可能是本仵作最后一次給你做好吃的了。”
李謙一愣,“什麼意思?”
她瞟了李誼一眼,道,“殿下說我們不回長安了。”
李謙怪道,“那去哪?”
李誼淡淡答道,“你回長安養傷,我們去洛陽。”
“洛陽?”李謙更奇怪了,“你們去洛陽干什麼?”
李誼便將從馮仲良口中得知柳娘一事知會了他。
他明白了,轉而小心道,“可是父皇已下旨讓我們一同回去復命……”難道又要抗旨了?
圣人送來的旨意除了廣陵王的處置之外,還特意囑咐李誼擱置尋找睿真皇后的事,回京述職,這讓他們都很詫異。
食后,武飲冰喚來雜役將殘羹收走,三人在屋中繼續飲茶交談。
李誼不在乎道,“差遣了我好幾月,我還不能帶著小五從洛陽一路玩著回去?”
李謙知曉他的心思,“二哥還想繼續查?”
他沉沉道,“符承永說,所謂睿真皇后的遺體根本不是遺體,而是其他的東西。”
“啊?那是什麼?”李謙急忙追問。
“不知。”武飲冰遺憾地搖搖頭,“殿下還沒來得及去查訪人就毒發而亡了。”
“不過他的遺言倒是很耐人尋味。”李誼半握拳放在頷處,回憶道,“他說,等他帶我去找那東西時,我一定會感謝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