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竟她在洛陽也待不長久,以后的日子終歸要靠自己。款款心高氣傲,被她挑起斗志,竟學得格外專心。
還有一旬便是七夕節,李誼要得急,竇文場未免耽誤,直接于水驛飛鴿傳信,五日后他要的人便到了,武飲冰隨著他早早就去嘉善渡候著。
船舷靠岸,船上下來一男一女兩人向李誼跪拜見禮,武飲冰見到李知韞還未來得及激動,便見到了另一位令她意外之人。
“懷民?”她興奮不已地奔過去,“你怎的也來了?”隨即疑惑地望向身后負手而立的李誼。
懷民長身一拜,“許久不見,五郎別來無恙。”
“無恙,無恙!”她激動地語無倫次,忽然旁邊傳來清肅的咳嗽聲。
來人穿著一身胡袍并紅白條紋袴裙,戴著胡帽,生了一雙比最珍貴的青金石還要美的眼,調侃道:“看上俊后生,就把我這個半老徐娘給忘至九霄云外了?不愧是知己遍京城的武五郎,數月不見,見色忘義的本事倒是分毫不減。”
“哪里見色忘義了?”她上前親昵地挽了胳膊,“忘了誰也不能忘了韞娘你不是,一看便知你在宮中過得不錯,還被賜了國姓。這不,馬不停蹄就給您老告假請來洛陽享清閑了麼。”
“清閑?你不累死我就算你還有半分良心了。”李知韞才不信她鬼話,戳了戳她腦門。
武飲冰機敏躲開,笑問:“花楹在長安怎樣?你和她最近見面了麼?”
“好得很呢。因為殿下派人同鳳樓打過招呼,魏媽媽都當祖宗似的供著,現下哪有人敢招惹她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二人在碼頭絮絮不盡,李誼見她近來眉間的郁色被驅散,心情亦悅:“回別業再敘舊吧,勿站在渡口吹風了。”
況且她小日子剛過,本就體虛。
回到王家別業,武飲冰急吼吼拉著李知韞到另一間屋商議要事去了,房內僅留下李誼和懷民,他正好有話要問。
“今日召你來洛陽所為二事。第一件,那些毒物,你鉆研得麼樣了?”
懷民拜道,“回稟殿下,已有些眉目了。”
他目光一凜,“如何?”
“仇敬忠所中之毒有兩種,符承永為一種。”
“依樣說來。”
“喏。”懷民具體道,“多虧尸體存在冰坊的冰窖中,小人才得以在他手臂的傷口中采集到些許毒液,在百草園中多番查找比對,發現是一種產自吐蕃的毒草,名叫恰特草。”
恰特草……“此草中毒之后,是個什麼癥狀?”
“此毒服食或外傷皆可中毒,輕者渾身癱軟,失去反抗,如此前受傷的五郎和資王殿下;重者數日后將全身麻痹致死,如符承永。”
“那仇敬忠是哪一種?”
“第一種。”
李誼表情微變,“那第二種毒呢?”
而懷民接下來的話則坐實了他的懷疑,“小人在百草園中并未找到對應的名目,但第二種絕對是烈性毒物,少量即可立即斃命。至于具體為何,小人還需一些時日斟酌。”
李誼凝目冥想。
仇敬忠和符承永都是尋找睿真皇后的宮人,都曾中過麻痹之毒,說明蘇毗部的人曾意圖活捉他們。至于為何需要活捉,唯一可能的解釋便是——需要他們帶路。
而仇敬忠后續被林霽救下藏匿,他們擔心仇敬忠泄密,便將他直接殺死,林霽作為最后見過仇敬忠的人,很難不說他的死與他們毫無關系。
還有被追殺的武毅。
武毅作為飲冰坊的東家,別人在冰窖放了什麼他不可能一點不知情,故而他被蘇毗部的人殺死,多半也是因為他參與了藏尸,害怕他知道些什麼。
而這些人死后,“睿真皇后”藏匿的地點又再度撲朔迷離。
所以說,蘇毗部也在找故皇后,但并不清楚具體方位,而且他們一定知道皇后遺體掩蓋下的“東西”究竟是什麼東西,才會如此緊張。
究竟是什麼東西會讓他們如此緊張呢?
他們不過是一支逃兵,如今在吐蕃地位全無,背后之人還有什麼值得在乎的?還是說……
他忽然聯想起數月以來的一些怪事:蘇毗部、大震關、自己會感激的東西……難道說所謂的“東西”與大震關失守一案有關,父王之死果真事有蹊蹺?
李誼霍然警惕起來。
馮仲良曾說林霽之死與京中的大人物有關,如今來看,此人必與吐蕃人有瓜葛。而柳娘識得這位大人物,因此找她勢在必行。而且未免她也成為蘇毗部的下一個目標,動作必須要隱蔽,她失蹤的女兒恰好是個絕佳的契機。
幾樁案子錯綜復雜,相互勾連,他在明面推進的同時,或許是時候調遣鷹揚衛的人在暗處一同尋找有關柳娘的線索了。
但有一點他尚未明晰:
武飲冰也曾是蘇毗部刺殺的目標。在白鹿原初次救下她時,他們想要她的命,可之后明明可以一擊必殺,卻使用了并不一定能致人死地的麻痹之毒,難道他們也想活捉武飲冰?武飲冰身上還有別的秘密?
“我回來啦!”
不待李誼想透,思緒便被一聲脆鈴打斷,兩扇門扉“咣啷”一聲被撞開,不用抬頭便知道來人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