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民自覺退到一邊揖禮,李誼幽幽投去一眼,“商議完了?”
“嗯,完了。”她風風火火闖進來,大剌剌拿起面前李誼飲過的茶盞便喝,對懷民視而不見,毫無闖入者的心虛。
從長安開始,懷民就有預感,現下在旁看穿一切,熟諳地作了一揖,“若無旁的吩咐,小人這就告退。”
“等等。”
李誼揚手把人召回,又命武飲冰坐下,將她的手擱到桌上。武飲冰不明所以,睜大雙目詢向他,作甚?
“過來給她探探脈。”他吩咐懷民。
“喏。”
懷民依言而行,為避嫌,在她手腕處搭了一張手帕。武飲冰不明就里,望著懷民忐忑不安,咬著杯子沿佯作飲茶。
片刻之后,懷民折起手帕。
“診出什麼了麼?”李誼緊張問道。
“……”懷民一時語塞,措了措辭才低道,“回稟殿下,五郎尚未受孕。”
噗——
茶水噴了滿地,武飲冰像見鬼一樣睇著懷民。
李誼也煩惱地捏了捏眉心,抬手打斷,“本王沒問你這個……”
懷民跪地請罪,“小人愚笨,還請殿下明示……”
屋內氛圍有些尷尬,李誼呼吸吐納,澄清道,“本王是問你,她的身體是否有異常?”
這麼說懷民就明白了,“哦,是有一些。五郎面色淡白,手足冰涼,脈象浮濡,如水中漂帛,乃氣血虧虛征象。其余的倒無甚大礙。”
武飲冰暗忖,自己之前確實數月不曾來葵水了,原是因為氣血虧虛……
“可以補麼?”李誼又問道。
“可以,但依五郎眼下的體質而言還得徐徐圖之,調養須從長計議。”
她嘴里已經開始犯苦了,“要我天天喝藥?”
懷民點點頭。
不等武飲冰推拒,李誼便先一步應下,“還記得在長安本王與你說過的話麼?你是曉得她底細的,什麼該說什麼不該,你自己當有數。
既到了洛陽,往后她的身子便交與你了,這便是本王叫你來的第二件事。”
“小人明白。”
懷民領命退下。
待腳步聲走遠,武飲冰咂摸著杯中剩下的半盞苦茶,偷眼瞟他。
他知道這頭一道茶濃,給她拿了塊玉梁糕,“想說什麼便說,吞吞吐吐可不像你。”
她捧著小小地咬了一口,抿化了,怯生生地問了句,“殿下想跟我……生孩子?”
他手微微頓了一下。
她指著門口,“不然你把懷民叫來作甚?他在長安不是還有要事?”
李誼不禁佩服她的想象力,逗她道,“你覺得呢?”
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,她懶得猜,撇撇嘴,“那就是想。”
她這腦袋瓜竟能把這兩件事關聯在一起,還直白地宣之于口,李誼地笑皆非,將人拉到腿上刮了一鼻子,“找人給你調理身子就是要生孩子?在你眼里我就是這麼急不可耐的俗人?”
她雙腿騰空,晃悠悠地答,“不是。”
可他非但不急,肚子里多的是詭詐狡計、溫水煮青蛙的手段,所以她才生疑。
“若我說是,你呢?不愿意麼?”
“那倒沒有。”與喜歡的人一起做喜歡的事,還能有個小不點聽她講白鹿原的鬼故事,她愿意的。她只是不想當藥罐子罷了。
他搖搖頭無奈笑道,“這事不光得你情我愿,還得講究個天時地利罷。時下眾多障礙尚未掃清,你連個名分都沒有,實在不是個好時機。方才懷民也說了,你的虧虛并非一朝一夕能補齊,我想的不過是當下把你的身體調養好,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議,反正來日方長。”
來日方長……
聽他如此解釋,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。
她只是個親爹娘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。柳娘指定沒少做壞事,萬一自己真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,怎麼辦?而與妓子茍合的野爹,萬一是個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別國細作,又怎麼辦?
想法逐漸荒謬,李誼扳著她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,“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?”
“沒有啊……”她目光偏移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突然想到方才好像還有一件事忘了跟李魁伶交代……”
“忘了交代什麼?”他狹眸微瞇,抵近不松手,“快說,你和那個叫款款的風塵女子之間到底有什麼鬼?”
她掙開推遠,蠻橫道,“保密。”
他掐住她的腰,“怎麼,我出了錢,還不能過問一下?”
“可是錢已經花出去了。反正我現在身無分文,你看著辦吧。”她昂首。
李誼意味深長地睇她,她就吃準自己不會拿她怎樣,才這般有恃無恐。
她清了清嗓子,端正道:“哎呀,殿下你就別問了。總之一切都安排好,到時候你就知道了,就等著瞧好戲吧!”
李誼暗中思忖,這丫頭心里一定有鬼,但毫無證據的逼問她肯定不承認。他打算靜觀其變,看看她到底準備玩什麼花活。
可偏偏等待繡球宴的這幾日她老實得很,每日調理的藥飲都乖乖喝下,與李知韞同出同入,宵禁前必回,不知從哪搞到了兩張紙票,七夕當日拖著李誼要出門。
“去哪?”
“當然是柳青閣啊。”她晃晃手里兩張紙票,“林媽媽給的,繡球宴的觀禮券,限量的!”
才到洛陽幾日,她竟然連柳青閣的林媽媽都拿下了,忽而覺著眼前這個女人委實太危險了。
“這也是你們交易的一部分?”李誼醋溜溜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