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問的已然問完,武飲冰付了賞錢,叫馬夫將款款送回柳青閣,與段亦直接馳馬回了王家。
“殿下,我回來了!”
段亦將人送到,又退去忙自己的事了。武飲冰今日收獲頗豐,心情也不錯,一蹦一跳地湊到案邊。
李誼正端坐在案前,凝神在看案上的東西,她歪頭探過去。
“這是什麼?”
桌上攤開一卷仕女圖,是畫在一方小絹布上的。
怪不得瞧得那麼認真,她暗醋。
“這是誰的小像?”她問。
他揚揚下巴,“眼熟麼?”
嗯?她見過麼……再仔細一觀察,她失聲大呼,“這不是我們來洛陽前,在襄城乾明寺見到的那個吐蕃女人麼,你怎麼會有她的畫像?”
“知道她是誰嗎?”
武飲冰晃晃腦袋。
李誼偏頭望了望她,又注視回案上的那張像。
“柳娘。”
“柳娘?!”
那個掛紅綢的女人竟然就是柳娘,她真是個胡姬!
誤打誤撞給她猜中,若非今日她從秀娘處得知柳娘懷孕生產的具體時間,自己不大可能是她的女兒,武飲冰真要被這女人的容貌唬住了。
“可是殿下怎知她是柳娘,你從哪搞到的這張像?”她怪道。
李誼意味深長地注視了她一會,“馮仲良。”
對啊,她怎麼忘了還有馮仲良這號人!
柳娘給馮仲良他們盜墓提供硝石用以制造火藥,兩人應當是見過面的,而馮仲良已隨資王被押解長安,這像想必是從長安傳來。
她方才還后悔今日去詢秀娘時沒帶個畫師一道去,眼下有了馮仲良提供的線索,問題迎刃而解。
留在洛陽謀生的胡人甚多,是個胡姬也不稀奇。她再次端詳那張畫像,想象當日寺里的情形,“乾明寺那日她裹得嚴實沒看出來,今日一觀果然是個大美人。”
正待她欲細細品鑒一番,李誼當著她的面收起大美人的畫像,惹得她著急跳腳也不管,“你方才去找那個與柳娘相識的花娘,都打聽到什麼?”
武飲冰撇撇嘴,一面說著,眼神直往他案前的小抽屜里鉆,“關于她本人倒是沒甚要緊的,但她女兒的來龍去脈算是了解透徹了。”
于是她將適才秀娘與她說的話又原原本本復述一遍。
她苦思無果,坦言道,“我只曉得可以用她女兒做誘餌,但一直沒想出怎麼誘。畢竟柳娘縱橫多年,是老江湖了,見過的世面也多,蟲篆之計騙不了她的。”
李誼聞言扶案起身,在房中踱步。謀略片刻,他心中似有了計策,“王昶好像已經回來了,去把他請來。”
“現在?”
“現在。”
武飲冰不曉得李誼葫蘆里又賣什麼藥,但還是照做,到院中詢問婢女王昶的住處,循著小徑找去。
咚咚咚——
王昶下職正在房更衣,方除下官服外袍門口便響起敲門聲。
“哪位?”
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:“王兄打擾,是我,武飲冰。”
他遲疑一息,“有何事嗎?”
“殿下請王兄去一趟,有要事與您相商。”
王昶拿著衣物一愣,瞬思片刻,丟掉手中的紫衫,從衣篋里拿出一件鋅灰色的直裰,“好,請殿下稍候,某換好衣衫即刻就去。”
一盞茶的功夫后,王昶穿戴齊整,現身李誼下處。
“不知殿下急召臣,所為何事?”王昶速瞥了一眼立在桌案后面的武飲冰,目光恢復如水,謙卑施禮。
“表弟請起。”李誼虛扶一把,“有件事,想請表弟幫個忙。”
“殿下但說無妨。”
“表弟在洛陽交游廣,不曉近日是否有應酬或邀約在柳青閣?”
王昶暗自吞下忐忑,不動聲色地吐了一息,“確有一場秋闈子弟的邀約,不過殿下知悉的,臣向來對這些尋花問柳的地方不感興趣,不曾踏足過,故而未應。”
“參加宴會的都是八月即將參加府試的世家子弟麼?”
“是。”
“甚好。”這正是李誼想要的,“這樣。這次秋闈宴的賬都記在我名下,能否托表弟答應下來?我知此事有些委屈你,如有人問起來,你就說是為了陪同舒王游宴才去的,事了之后,我必有補償。”
王昶頓了頓,“殿下這是打算在柳青閣公開露面?”
李誼頷首。
他略略思了一思就明白了,“還是為了柳娘的事麼?”
“對。”
王昶適可而止沒再深問,遂道:“臣明白了。殿下何須客氣,區區小事談何委屈,不敢討殿下的賞,臣這廂就去知會他們。”而后叫來小廝送拜帖去陳留郡公府,并詢問陳家公子那日送來的請帖上寫的幾月幾日。
“秋闈宴設在七月十六日柳青閣,屆時臣與殿下同去。”
“有勞表弟。”
王昶長身一百拜,“若殿下無旁的吩咐,表弟就先下去安排。府中晚膳已經備好,殿下早些用膳歇息。”
“好,多謝表弟。”
等王昶行出,武飲冰才暈乎乎地從桌案后頭跳到前面來。方才他與王昶沒頭沒尾地打啞謎,說是為了柳娘,可半句柳娘女兒都沒提及,搞得她一頭霧水。
“殿下不是為了找柳娘麼,為何突然要去參加秋闈宴?”
李誼不答,反而在紙上三兩筆勾出一副女人的肖像,然后在下方豎著寫了一行秀氣的簪花小楷:
孤女本籍河南洛陽,自幼失怙,與母分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