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誼將名單收下,沉思片刻,“這樣,盯緊那家店,再查一查當年父王和尹鶴卿據守大震關時的邸報和軍報,事無巨細掃一遍,看看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。此事務必要避人耳目,不能讓父皇的人發覺。”
“明白。”
*
“……”
“這個好吃還是那個好吃?”
“這個。”
“那下回就不要做那個了,多做點這個……”
李誼和李謙回來時,兩人把糕餅在桌上排成一溜,櫻桃核石榴子橘子皮堆了滿地,吃得正起勁。
“謙郎!”
李月鹿一見他們出來便拎著裙擺奔到那邊去了,武飲冰糕餅還沒吃完,噎下一口匆忙拍拍手起身,“殿下。”
武飲冰腮幫還鼓,李謙瞧了瞧李月鹿,她的嘴角也沾著餅渣,奇道,“你也吃了?”
李月鹿的步搖點了點,“看五郎點心用得香,臣妾覺著胃口都好了不少。”
李謙舒了口氣,欣喜地捧起她的臉親了一口,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,“老天保佑,我就說武飲冰好使,你總算能吃點東西了。想吃什麼,我讓他們下廚做!”
得,原來讓她留下就是當個喂飯嬤嬤,武飲冰有點無語。
風水輪流轉,輪到桌邊的另兩位被無辜暴擊,李誼嫌棄地瞪了李謙一眼,對方卻朝他吐了個舌頭,簡直沒眼看。
“小五,我們走。”
二人晚膳也不吃趕緊腳底抹油,打道回府。
回府的馬車輕輕搖晃,武飲冰因吃得太飽,竟忍不住打了一嗝,驚醒了靠著車廂閉目養神的李誼。
“要不走回去?”他提議。
她確實胃里頂的慌。雖是利用,但王妃的手藝著實不錯,不知不覺食了許多,忍不住又打了一嗝,“好……啊。”
傍晚的街上車水馬龍,兩人并肩而行,欣賞燈下街景。
他隨口一問,“那個李月鹿,你覺得怎麼樣?”
“殿下問哪方面?”她想了想,盡力總結,“相貌是極好的,也確是個天真可愛的姑娘,連點心都自己做,一點不拿架子,想來沒哪家公主能當成這樣。她還說,她第一眼見到我就感到很親切,或許因為她和我都是胡人的緣故。”
“……”李誼默默。
“我感覺沒什麼壞心眼,但壞人也不會把‘壞’字紋在臉上,就這麼一時半刻,我也拿不準……”她又說。
李誼沒有接話,邊走邊想著什麼。
“殿下,有件事得跟你說,資王妃今日認出我了。”
李誼卻面如止水。
她對他的反應十分詫異,“你不吃驚嗎?”
“方才李謙已經告訴我了,王妃跟他坦白過此事,他倒是很信任她。”
她仍是不安,“王妃娘娘好像很清楚我和殿下的關系。她跟我說,以后就是一家人,她絕不會做出賣家人的事,因而一定會對我的身份守口如瓶。”
定是李謙多嘴說出去的,李誼嘆氣搖頭,“這個李謙。”
其實這位回紇公主與他此前預料的太不一樣,李誼也摸不透這位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。至少,她早就知道武飲冰女扮男裝,卻一直沒點破,是個言行一致的人。
“你們以后少不了要接觸,到時你小心應對,有什麼異常之處,及時告知我。”李誼叮囑道。
“是。”
李誼回長安休整一旬,而自此后天氣將逐漸轉涼,圣人李適也從大明宮移駕回宮城。回宮后在太極殿的第一個朝會,李誼如期出席。
武飲冰如常相隨,到大殿前先行下車攙扶。
方一步出車門,后一輛馬車也恰好掀開車簾,兩雙鋒銳的眼目悄然對上。
已然躲不掉,王昶便快步下車,迎上前來。
“臣王昶拜見殿下。”
王昶神情依舊沉靜淡漠,如今換了深緋色的文官朝服,想來已經通過前一陣圣人親自主持的制科考試,被直接提拔進京。
李誼讓武飲冰把車里的披風拿來,“一別月余,與表弟又見面了。上次離開洛陽時聽說你病了,如今可好全了?”
武飲冰取來披風搭在他肩頭,再轉回正面給系帶打結,王昶只看得見她背影。
“有勞殿下掛念,不過偶感風寒,已經大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系帶系好,李誼不置一辭轉身便走,王昶見狀后撤一步,拱手讓路,直至他踏進恭禮門才直起半身。
他偏頭側目,許是目光太過直白,正望向恭禮門武飲冰回頭發現他,也拱手讓路,沖他揖了深深一禮。
今日朝會,圣人來得格外遲,甫一踏入大殿,眾臣便察覺到一絲隱秘的壓抑。
“臣等恭迎圣駕,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李適于上首龍椅坐下,闊袖輕抬,“眾愛卿平身。”
眾臣紛紛起身立定。
李適目光一偏便瞧見左首親王列中的李誼,慈藹道,“誼兒,回來了。”
李誼身著深紫袞袍,腰系玉帶,向側方跨一步拱手而拜,“兒臣參見父皇。”
李適心安地點點頭,“回來就好。這次出門數月你也該歇夠了,朝中還有許多事務需要你參與,不得再躲懶了。”
“是,兒臣遵旨。”說完他回到親王列。
“王昶王侍郎可在?”
文官列中部傳出一聲響亮的“臣在”,而后王昶舉著象牙笏板來到殿前,“微臣王昶參見陛下。”
李適上下打量,“好。數月不見,昶兒也更精神了。王卿,都是你教導有方啊。”
御史中丞王疏文出列,“殿下過譽,犬子小慧不及大智,尚須歷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