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卿謙虛了。朕也是看在昶兒才華出眾,又曾在朕身邊做過射生軍的份上,才給他一個兵部侍郎的官職。昶兒領過兵,大約對兵部的事務不陌生,此職責任重大,還須打起精神才是。”
王昶持笏板低頭,“微臣謹記。”
王疏文也隨之揖禮,“老臣謝陛下隆恩。”
李適擺手以示退下,而后言歸正傳抬目掃視眾人,“眾卿,朕最近收到淮南密報,廣陵郡公之子李逾最近似有異動,以捐堤為由在揚州招募勞工,頗有當年安賊在河北招兵買馬之勢,眾位愛卿怎麼看?”
王疏文舉笏回稟,“回稟陛下,老臣以為李逾表面招募勞工,實為私募兵馬,應未雨綢繆舉兵討之,以免重蹈安史之亂覆轍。”
李適捻須思了思,轉頭問,“李卿,你怎麼看?”
左散騎常侍李泌上前回話,“稟陛下,老臣認為眼下證據不足不可妄動,應派人前往查訪,借機敲打,若對方確有反心,再行征討不遲。”
“崔相呢?”
崔佑甫答道,“臣亦如李常侍認為。”
李適滿意地點點頭,“李尚書。”
兵部尚書李絳出列,“臣在。”
“著你安排的事辦得如何?”
李絳恭敬答,“臣遵旨征調河南團練與淮西節度使吳少奇于揚州北面與西面屯兵,以備不測。”
“好。那麼依王卿所言,派誰去查合適呢?”
群臣嗡嗡而議,莫衷一是。
紛議之間,李誼前面的人高聲發言:“父皇,兒臣有一人選。”
李適眉擰如帚,半疑半惑地望向太子李誦,“你有何人選?”
“自然是二弟。”太子昂然。
此言一出,殿內詫然,低議竊竊四起。
階下的竇文場見此揮舞了一下拂塵,上前一步,“肅靜。”
眾人方才捺下議論。
李適直覺太子又要搞事,語氣已有不耐,“理由呢?”
太子往前一拜,“父皇,揚州諸事皆因廣陵郡公李范而起,而李范又是二弟逼死的,李逾作為長子心中難免怨恨。冤有頭債有主,二弟沒有處置好揚州善后,給朝廷添了麻煩,還是應當他去擺平才是。”
李適瞟了李誼一目,李誼神色從容,寵辱皆不驚,與太子得意忘形之態對比鮮明。
他摳著龍椅扶手,強捺慍怒。看來當日的敲打不夠明顯,太子都聽到狗肚子里去了,覺得自己闖的禍還不夠大麼。
他倒是想狠狠唾罵一頓,然而太子是自己著重培養的繼承人,若是當眾扒出他在揚州洛陽干的那些丑事,李適那張老臉也掛不住,不免煩躁地捏了捏眉心。
“舒王朕會考慮,你退下。”
“父皇……”
太子還要頂嘴,李適一個眼風殺過去,他立時蔫巴了。
李適緩了緩氣息,才肅清嗓門問,“還有旁的人選嗎?”
群臣又報上了幾個名字,李適都不甚滿意,遂越聽越煩。
“罷了,人選容朕在想想。眾卿可還有本奏?”
另有幾名臣子報了秋收和鹽務,李適氣得頭疼,匆匆聽完便讓他們擬本呈上來,待稍后批復,朝會結束。
退朝前他讓太子、李誼和王家父子留下。
李適對兩個兒子詢道,“還記得吧,半月之后便是你們母后的生辰。”
太子李誼同聲,“兒臣記得。”
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息,“疏蘊陪伴朕快二十年了,朕也沒有給她過一個像樣的生辰。如今她已位居中宮,替朕操持后宮辛勞,也該宴一宴讓她喘口氣才是。”
“父皇說的是。”
“鑒于眼下淮南未定,朕不打算鋪張,就請些自己人即可。家宴朕已讓竇監著內府操辦,你們兩個擬個名單出來,發放請帖之事多上心。”
“兒臣遵旨。”
王疏文聽言也跟著拜謝,“皇后娘娘母儀天下,王家何其有幸。若知陛下垂愛至此,娘娘必然感恩陛下。”
“嗯。”李適微微頷了頷首,“若無他事,你們都退下吧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
恭禮門外一番寒暄,李誼客氣地執晚輩禮送王家父子上車,直至馬車開動,李誼才返回自家車邊。
武飲冰從車上跳下,眺了眺遠去的馬車,“今日還順利麼?”
李誼將笏板遞給她,解下披風給她,從容道,“上個朝而已,能有什麼不順利的。”
她接過披風疊好,隨他掀簾上車,馬車噠噠啟動,李誼臉上依舊陰云密布。
“太子又尋你麻煩了?”她揣測。
他吐納一息,不與那蠢貨計較,探手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,“太子找麻煩也不是頭一日,只是父皇托我不要聲張,我才勉強給他留幾分面子。”
武飲冰暗暗嘆息,“經歷過揚州與洛陽,咱們與太子也算是當面鑼對面鼓地杠上了,只怕以后還有的麻煩呢。”
車廂內光線幽暗,他眸光溫柔的望著她,“不說這些了。今晚你到我書房來一趟。”
自回府之后她就又住回了自己的房間,現下毫無征兆地被叫去書房,武飲冰心里打鼓。
“殿下有吩咐嗎?”
李誼怨念地將她扯近了點,“除了吩咐還是吩咐,你就不能單純來陪陪我麼?”
她明白了,遂嘻嘻笑道,“哦,好啊。”
武飲冰往他臂彎里一鉆,李誼放松地往后一靠,人也絮叨起來,“過幾日便是我母后的生辰,方才父皇命我與太子草擬宴會名單,還要寫請帖,可能得忙一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