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誼如此分析道。
李謙為惑不解,“王昶這人不是不貪仕途麼,怎得如今搖身一變又跑回朝堂來了?”
李誼默默盤桓,“或許是他父親的要求,又或許是……”另有所圖。
李謙哼哼,“以前他總標榜自己君子行得正坐得直,沒想到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人。”
不過縱使他重新返京為官,李誼暫時還沒把他當回事。
“他還有把柄在我手中,只是看在母后的面上我才包庇。不管他是敵是友,只要他安分守己,洛陽的事我暫時不會計較。”
李謙明了點頭,把話題拉回來,“話說回來,今日雖有王昶攪局,但鷹揚衛的人還是拿回了我們想要的消息。當年蕃人在大震關外屯兵數月,鄭王殿下和尹將軍也從夏末據守到隆冬,關破前夕,皇祖曾下過五道催戰書。”
蕃人一般趕在秋季出動,因為那時正是關內秋收的時候,此事攻城收益最大,而越往后拖氣候轉寒,糧草補給受限,蕃人也會傾向于放棄。
一番分析下來,李誼認為,“大震關地勢險要,易守難攻,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拖。”
李謙也這麼想。
“可是程元振瞞著,皇祖不知前線戰況,再有朝堂那些目光短淺、只熱衷官場爭斗的奸臣在耳邊散播讒言,說蕃人長期作戰人困馬乏,厭戰思歸,故而人心不一,貌合神離,激起帝王猜忌,便連下五道催戰書催促鄭王改變策略,出兵討伐。”
“之后還有催戰的戰報嗎?”
“沒了,再往后就是突然戰敗的消息了,軍報也語焉不詳,一筆帶過。”李謙斂目深想,“只是蕃人這次攻關怎會那麼久,除非……”
“有人給他們補給。”
“對,不然他們撐不到年后。”李謙肯定道。
李誼雙手交握抵住眉心,闔目深思。父王死后,他連遺體都沒能瞧上一眼,如今看來死因可能就在這五道催戰書中。是出兵不敵戰死的嗎?如果是,不至于戰報上只字未提;如果不是,到底發生了什麼……
“謙郎。”有人敲了敲書房門,“我可以進來嗎?”
李月鹿的聲音將兩人都從沉思中喚醒,李謙望了眼李誼,起身去開門。
“怎麼樣,弄好了?”李謙掛心道。
“嗯,人在客房,舒王殿下可以過去了。”
李誼應聲而起,“有勞王妃。”
李謙提議,“今晚你們就在那里住下吧。大家都累了,搬來搬去的也不利她恢復,旁的事明天再說。”
李誼拍拍弟弟的肩膀,他們才是溫暖的家人,“謝謝。”
李月鹿依在李謙懷里福了福身,“二哥客氣。”
由資王妃的婢女帶路,李誼被引至資王府的客房。房門推開,里面陳設已被清開,燈明幾亮。
武飲冰披著外衣,捂著傷口坐起來。
“殿下。”
李誼閉上門扉便大步走近榻邊坐下,將武飲冰擁入懷中。
他渾身戰栗,緊緊擁住她,緊到像要把她揉進骨血,一言不發。
她抱歉又小心地偷看李誼,“對不起殿下……我好像,又給你惹麻煩了。”
“不。”李誼垂目低聲道,“都是因為我,才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……”武飲冰咬著唇聽他這樣講,心中的委屈好似忽然泄了閘的洪流,枕著他肩膀抽泣起來。
他軟聲拍哄,“哭出來吧,我在呢……”
武飲冰再也忍不住,終于揪著他衣襟踏實地放聲而哭,越哭越后怕。
阻止太子施暴時她不計后果,滿腔熱血,可等到被人一腳踢到膝窩迫跪在東宮冰冷的地板上,她開始后悔了,因為花楹已經出宮,除了太子,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。
她不敢想,萬一今天李誼沒能趕來,落到太子手里恐怕不止一頓鞭子那麼簡單。
情緒宣泄殆盡,武飲冰的哭聲小了,直起身吸吸鼻子。
李誼拇指替她抹去滿臉淚痕,輕輕撩開她半披的外袍,露出胸前至左肩包纏的白色繃帶,想到里面的傷口如何觸目驚心,心里越發疼恨。
“除了這一鞭外,還有別的地方受傷沒有?”
她鼻頭通紅,搖搖頭,“沒。”不過萬一他來得再遲些,就不好說了。
李誼將外袍重新裹緊,抱回懷里輕撫她后背。
“你久未返席,我便想出門尋你,正好花楹躲過宮禁跑來告訴我你們遭遇太子,起因經過我都了解了。也怪我,自柳娘和蘇毗部殺手覆滅之后就有些掉以輕心,你要不是我的人,太子也不會如此針對你。”
武飲冰垂頭不語,眼眶還紅。
他輕輕松開,理理她鬢角,“父皇已經將他禁足東宮,他得在里頭好好反省一陣,近期不會出來鬧事了。”
她攜怒仰頭,“只是關他一陣嗎?”
李誼倍感無奈,“大概是的。”
武飲冰無力又諷刺地笑。
“他這般欺人太甚,為何還讓這個禍害繼續坐在一國儲君的位置,為禍天下?你們李家的朝堂竟是這般荒唐的地方嗎?”
面對武飲冰的質問,李誼也羞愧難當,“我保證,如果他還敢有下一次,不論父皇怎麼決斷,我絕對饒不了他。”
“……”武飲冰沒再說什麼,曉得如果這是圣人的意思,他夾在中間也難做,定定望著他,“殿下,你有想過奪嫡爭儲嗎?”
“……”李誼有些意外,“你也希望我這麼做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