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她也不太信,直至她回到長安幾次出入資王府,不然她也不會相信李謙疼起女人來是這副服低做小的模樣。
“王妃娘娘身世坎坷,性情卻純稚熱忱,是個不錯的人。”
起初聽武飲冰轉述舒王拒婚的種種,還以為公主不是個好相與的悍婦,倒是她先入為主了,“那感情好呀,趕明兒你做了舒王妃,與她就是妯娌了,她還得稱你一聲嫂嫂呢。”
三兩句鬧得她羞臊,“楹娘莫胡說,哪里就要做舒王妃了……”
花楹怪道,“難不成他不愿娶你?”
她說李誼已然表明求娶之意。花楹向來不信男人床前鬼話,但親眼所見麟德殿前舒王心急如焚一幕后,她也動容了。
“那是你不愿嫁與他?”
她也搖頭,“我自是愿意的,只是……”
花楹好像明白她的擔憂了,“你是擔心像回紇公主這樣強娶強嫁的事情再發生一次?”
武飲冰輕輕頷首,“我既沒有那樣煊赫的家世,也沒有運籌帷幄的心機,我所知所學,無非那一點點微薄的勘驗之術……”
“可是他連公主都拒絕過,你還害怕什麼?”花楹教她不要妄自菲薄。
“若非跟隨殿下日久,我也許也會同你一樣想。”但她親眼見過一方郡王暴斃、蘇毗殺手覆亡,一筆小小賄金便能牽連大半個朝堂,忽然明白那些得罪大族無異于撼動皇庭根基。
“公主是外族,她與大唐本無關系,拒絕她并不會改變朝堂的大致格局,但如果將來圣人賜婚的人是哪位五姓七望的世家小姐……”
雖然他與自己一再保證,可真到那個時候,他是否還能頂住巨大壓力拒絕掉,便是未知,更何況她還勸他下場爭儲。
若他日功成身就……
見她滿面愁云,花楹支肘托腮陪她一道。她雖不通政事,但父親經手的那些案子多少能反映朝局變幻,這點嗅覺她還是有的。
“如果真到那一步,你還跟著他麼?”
她茫然,“我不知道。”
花楹見她一口沒吃,摸著面前的酒釀都涼了,望了望窗外凋落的桂花,不禁吟道,“抽刀斷水水更流,舉杯澆愁愁更愁啊……”
武飲冰舒了口氣,事情既沒有發生也想不出答案,只能徒增煩憂,不如暫時擱置這個難題,轉而問:“平康坊近日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麼?說來解解悶。”
花楹托腮想了想,“有趣的沒有,不過怪事倒是有一件。”
“何事?”
“你曉得平康坊常有妓子失蹤的事吧?”
“當然。”都八百年的老黃歷了,反正平康坊常有青樓女郎與人私奔,官府不管,地頭也管不過來,索性由她們去了。
花楹盤算著日子,“可是最近各家走丟的姑娘變少了……”
武飲冰詫道,“這不是好事麼。”
“可是從前她們走丟后不久,面目全非的尸首便會出現在白鹿原。但自那日宮宴之后,白鹿原就再沒出現過這樣的。而且……”
宮宴之后,太子禁足……武飲冰直覺有鬼,迫切追詢,“而且什麼?”
花楹深思熟慮,才道:
“奴家好像,見過那天太子身邊的那個人。”
“你是說崔詹事?”
她猶豫地點了點頭。
從前久居深閨,抄家后沒入風塵,但又沒聽說過太子涉足平康坊,花楹何曾有機會見太子身邊人?武飲冰深覺不可思議。
“你何時見過他?”
花楹估摸著說出一個日子,“在奴家被轉賣給那個人牙子之前,他跟那個小吏好像一道出現過。
只是太子禁足碰巧和平康坊再無娘子失蹤的時間撞上,奴家才憶起此事來。”
花楹被賣,坊娘失蹤,加上太子禁足……難道拐賣人口的事也跟那個混蛋有關?
武飲冰發狠地攥著掌心。
省起宮宴那日命懸一線,花楹不免有些發怵,“不過奴家只遠遠地瞧見過一面,時間久遠,奴家那時病著,腦子也不大清楚了,怕是搞錯……”
“多半不是你搞錯,就是他!”
她眉間凝肅,櫻唇被緊抿得泛白,似恨之入骨,花楹忙拉住她腕子:“你不會是想……”
武飲冰脖頸一昂,“對啊,他不配。”她就是想讓太子從那個位置上滾下去。
“你瘋了!”花楹大驚失色,跳起來便去關門閉窗,“人家可是太子,想捏死我們可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,況且國儲大事,是你說廢就廢的?”
“你或許覺著我是癡心妄想,可這不光是私仇的問題。”武飲冰義憤填膺,“這樣的爛人,如若將來掌國,于國于家百害而無一利。社稷何辜,百姓何辜,要讓他如此糟踐?”
花楹啞口,眉目間難掩憂慮,“奴家明白,只是擔心你胳膊擰不過大腿,屆時反受其害。”
“駱駝那麼大,沒人知曉壓死他的是哪一根稻草。只要他做了,我就替他攢著。”加上萬一李誼下定決心,這可是個煽動天怒民憤的好契機,故而這次她絕不輕縱,倒要看看圣人能容太子幾時。
花楹深思熟慮一番,最終還是松口。
“好吧,既然你決定做,奴家全力幫你就是。”
“多謝你。”武飲冰細細尋思片刻,“這樣。你先在鳳樓盯著,我去訪一訪當年欺負你的那個小吏,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問出些什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