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楹說也許被家人鬻賣的可能更大,不然事早鬧得滿城風雨。
“去翻翻京兆府的記檔就知曉了。如若被偷走的,捕盜司應當會有其家人報案的記檔;要是被賣的,其家人必不敢大張旗鼓,戶籍司多半有子女病斃的記錄,可是……”
這也正是武飲冰頭疼的地方——
目前這邊能自由行走公中的只有李謙一人,要想繞開李謙……不好辦。
她想想,轉頭戳了戳花楹,“你在京兆府有沒有什麼時常光顧鳳樓的人脈?”
說起這個,花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。
“托你家殿下的福,自他打過招呼后,以前熟識的那些恩客曉得奴家受舒王庇護害怕得緊,都不怎麼來光顧了。奴家確樂得清閑,卻也不似從前那般消息靈通了。”
李月鹿聽完也聳肩,“別看我,我在長安除了你們和謙郎,便不識他人。”
鯉魚烤香,三人分食,武飲冰提溜著魚尾吮指,嚼著嚼著忽而靈機一轉。
“我想到可以去找誰了。”
二人面面相覷,“誰?”
“王侍郎。”
花楹和李月鹿從未聽過這個名字,“王侍郎是誰?”
她差點忘了她們并未見過王昶,遂解釋道,“是舒王殿下的表弟,皇后娘娘的侄子,單名昶,如今在兵部任侍郎,為人端正,或許可以找他幫忙。”
花楹有點擔憂,“王侍郎職階雖高,但他是兵部的,京兆府的事……他能插上話麼?”
“他從前在宮中任射生軍左將軍,在長安應該也有些人脈罷。”
“可這麼找無異于大海撈針,能行麼……”
說實話她也不知道,但不試試怎曉行不行。
于是次日漸近退朝時,武飲冰換了身不打眼的行頭跑到朱雀門外蹲守,貓在街口與販炒貨的貨郎閑話,討了把椒鹽花生一粒一粒拋著吃,眼光則不斷巡視周遭。
天空飄著細雪,縱使足夠湊近貨攤的火爐,武飲冰也凍得打了幾哆嗦,終于待到厚重的城門推開門前積雪,吱呀洞開,散朝文武官將一撥接一撥從朱雀門內行出,互恭互請道別,很快便有自家仆人上前提拿隨身,侍候主人上車。
不多會,武飲冰就捉住了熟悉的身影,但與他一同出門的還有一位相貌相仿的老者,舉止親近,想必是他父親,大名鼎鼎的朝堂碎嘴子王疏文,她聽李誼講過他在朝中那些軼事。
武飲冰鄙夷地逡巡,原來那就是王疏文,也就是長得莊重些,背后亦是血債累累、喪盡天良,柳娘為了這樣一張老臉獻完青春又獻終生,當真不值,也可惜王昶這麼清高的人,投胎投了這麼個爛爹。
他們在馬車邊絮絮交談,不知在講什麼,她遙遙觀望,心道如兩人結伴回府,想單獨劫下王昶恐不大好辦。
正當她糾結如何不動聲色地跟蹤上去,王昶將父親扶上車,揖拜送別,目送車馬跑遠之后再轉身走回自己的馬車。
武飲冰抓住時機,剛好在他上車前將人攔下。
“王兄且慢!”
王昶定睛一看,有些錯愕,“武……兄?”
“怎麼數日不見,王兄不認得我了?”
她偏頭一質,賊兮兮地左顧右盼,見周遭人都走得差不多,笑瞇瞇地朝王昶揖了一揖,“王兄好久不見,別來無恙啊。”
“怎會,只是沒想過會在此處見到你。”
王昶淡定斂起愕然,垂頭淺笑回禮,“武兄眼下不必陪著舒王殿下日日早朝,自有消遣的去處,什麼風把你吹來?”
武飲冰遮遮掩掩,并不直言,“不知王兄等陣有無安排?相比方才下朝尚未過午,在下聽聞鼎盛樓近日推了一批新菜式出來,想請王兄品鑒,不知可否賞光?”
無事獻殷勤,必然有事相求。
常人找他應酬,他能推則推,實在推不了就應付了事,反正他也不在乎仕途。可如果找他的人是武飲冰……
他堅持從洛陽調回長安,除了父親召喚,也有一部分她的緣故。
她發上積了薄雪,顯然在此等了有一陣子了。其實他一會還有事,但對她的好奇心還是壓過了手頭的要務,“好啊。”
武飲冰起初以為王昶公務纏身很難請動,尚在思索后招,王昶居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,倒是出乎她意料。
“你這是什麼表情,好像料定我會拒絕一樣。”王昶叫車夫搬來轎凳,“皇城門前不宜久駐,不如我們上車再聊?”
她尷尬地撓頭訕笑,“王兄說的是,請。”
照理請客應當她備車才對,可王昶答應得太干脆她都沒來得及反應,稀里糊涂地上了車。
請客的地方選在東市附近的鼎勝樓,武飲冰毫不吝嗇,各式菜肴張羅了一整桌,還親自給王昶添酒。
她頭一次從旁給自己斟酒,王昶早就嗅到不尋常,抬眼瞧她,“無功不受祿,你……遇到麻煩了?”
“王兄慧識。”她也斟滿一杯,端起酒盅,“在下的確有不情之請。”
王昶瞥了眼面前溫在爐上的瓷壺,再展目望著一桌酒菜,“什麼事,值得武兄擺這麼大排面請我幫忙?”
武飲冰訕訕一笑,“不敢欺瞞王兄,不知王兄在京兆府可有人脈,在下想查幾個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