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飲冰腳下不敢放松,只感背心陣陣颼涼。一年前閻王爺沒收到人,一年后終于要拿著生死簿來討債了嗎,就不能換個不太疼的死法?!
眼前又是一個街口,她已經跑到腦子發懵,無暇思考,隨便挑了條巷子便鉆,還好天無絕人之路,路邊停了輛馬車,她二話不說便鉆進去躲藏。
暗夜的妖風掀動車簾,掩蓋了方才有人闖入的痕跡,追擊的武侯徑直錯過馬車,往巷子深處追去,步履聲漸遠,可武飲冰的心反而愈加冰涼。
因為一柄明晃晃的刀刃正舉過她頭頂,即將落下。
“大俠饒命!”
武飲冰被仰面按倒,心跳如擂鼓,下意識地哀聲求饒,那人掐著她脖頸,手中揚起的匕首一頓。
“五郎?”
頸間的力量一松,車簾掀動篩入的微光映出那人面孔,武飲冰也認出來,“塔蘭,是你!”
塔蘭收起刀刃,拉她起來,兩人相擁而泣。
“太好了,你沒事,我還以為是那些武侯發現這里,要跟他們拼了……”
兩人互相確認對方狀況,無一受傷,又豎著耳朵聽見武侯們已經走遠,這才敢松開緊繃的神經,靠著廂門歇息。
塔蘭喘勻氣息,用衣袖擦了擦刀刃,“我們接下來怎麼辦。”
精神松懈下來,武飲冰也終于敢大口喘息,無意間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,“等一下。”她有深嗅幾口,轉而匍匐在車廂底板,一寸寸嗅聞:“是鳳樓里的香粉味。”
“真的?”塔蘭也試著聞了聞,好像是有一絲似有若無的香氣,“難道這就是方才搭乘楹娘子的馬車?”
她們小心翼翼地掀簾出去,回頭,沒錯就是這輛。
而扭頭一瞧,馬車正停在一家叫墨香居的店鋪門前。
是這里面嗎?
武飲冰和塔蘭相互一望,決定進去瞧瞧。
窗戶沒有關嚴,她們不敢掉以輕心,悄聲潛入。
未免被人發覺,武飲冰不敢點燈,只能隱約看見鋪子里掛著好些字畫,墻上的書格里也陳列了不少瓷瓶,里頭空無一人。
塔蘭上下搜尋了一圈,詫怪,“上頭就是個閣樓,看著也沒什麼特別啊,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。”
“這是間古董字畫店,居然沒有看守。”武飲冰咕噥。
等等,古董……太子在洛陽安插人手不就是為了盜墓麼?這下武飲冰更加確認,這個地方一定是藏匿花楹的地方。
她小心翼翼地四處摸索,塔蘭見狀也加入,期望能找到機關,可惜沒什麼發現。
武飲冰摸索完三面墻,最終將目光鎖定在那面擺滿瓷器書格。
這里最為可疑,她一排接一排摸過去,器皿表面皆是一層薄薄的沙礫和灰塵。
忽然指尖的觸感變得不同,這是一方溫潤的青瓷茶壺,她揭起壺蓋往里探,里頭什麼也無,但想整個拿起把玩時卻遇到了麻煩。
她用力試了試,發覺搬不動,又試著旋了旋,也不行。
這只壺沒有灰塵,意味著使用最頻繁,難道她找錯了麼……
不,絕對是這里,不知哪根筋搭茬,她忽然想再打開看看里頭,沒想到揭蓋之后手輕輕一旋,壺嘴掉了個頭,鋪面西面的墻震動一下,撲簌簌落了些灰塵下來。
她們撲到門邊輕輕一推,門后顯露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,幽深得可怖。
饒是會武的塔蘭也緊張地咽了咽唾沫,“要下去看看麼?”
武飲冰堅定地握了握拳,“走。”
沿著貼墻的階梯摸索往下,底下是幾間布置奢華的寢室,每一間都擺滿了珍奇,鋪了三丈見方的波斯毯。兩人挨間看過去,在盡頭的一間刑室外隱隱聽到了對話聲,冒著腰湊近門縫,在里面發現了昏迷不醒的花楹。
不得不說這里的隔音真好,她們在上面開門的動靜底下都沒察覺。
刑室里的小嘍啰踢了腳地上昏死的女人。
“你小子當點心,別踢壞了臉,等會太子殿下來了還要享用,壞了當心殿下撕了你。”
說話之人一臉淫笑,武飲冰幾乎捏碎了骨節,強捺住沖上前的沖動。
“不就是個窯子里的小娘們兒麼,這麼金貴?”
“我聽崔爺說,她是前大理寺少卿林霽的女兒,可不金貴。”
另一個頭矮些的人一愣,“是之前那個,被咱們弄死的林霽?”
“就是,他敢查江南礦賬,擋了殿下的財路,殿下不殺他殺誰。可惜他這個如花似玉的閨女,要是落到我手上,我可舍不得送她去勾欄。”
那人一副憐香惜玉的爛樣兒,對方看不過啐了一口,“還落在你手上,做你的春秋大夢吧。”
武飲冰心頭一跳,原來林伯父是太子指使他們殺死的!柳娘不是說是她的主意麼,眼下看來只能是她借太子的刀殺了人,因為林霽是偽裝自縊,死法跟她殺死的其他人都不一樣,不是蘇毗部常用的手段。
不曉他們之后是何計劃,矮些的人突然從刑室里出來,武飲冰她們不得不躲到隔壁華屋,趁矮人路過時塔蘭一把將其拖入,干脆利落地斃命。
高個兒嘍啰聽到動靜有些警覺,從刑室里探出頭來喊:“蔣六”,回應他的只有天井內空闊的共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