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著,張氏的男人肩頭搭著布巾應聲而出,熱情招呼。
“喲,這位就是阿瑾的女兒吧,生得真俊啊。”
武飲冰淺福一禮,“姨父,打攪了。”
回商州前張氏已經來信交代過了,這位姨父早就張羅好一桌宴席,引幾人往閣樓上去。
張氏特意交代要備點心,恰好她們玉瑾軒就是以糕點起家,除了豐盛的正菜之外,點心也十分出彩。
姨父給闔桌斟滿,又自斟一杯,“各位貴客遠道而來,小人著玉瑾軒蓬蓽生輝,小人干了,各位隨意。”
從不飲酒的張氏也跟著喝了滿杯。武飲冰不著急動杯,等懷民將席面一一驗過。
姨父見此倒也不介意。他在食肆操持多年,三教九流都見過,貴人的規矩他還是懂的。
驗訖無誤,武飲冰以茶代酒回敬,“多謝姨父姨母盛情招待,小五感激不盡。”
一來一往間初次相見的陌生感稍稍消弭,張家姨父順勢邀請:
“既然來了商州,就客隨主便,食樓后頭便是從前的張家院落。小人已經著人把客房打掃出來,諸位就在這里住下。”
“冒昧前來已是打擾了,怎好再麻煩姨父。”
武飲冰禮貌推辭,張姨父卻仍客氣,“這有何麻煩?你是妹妹的女兒,咱們就是一家人,一家人住一起何談打擾是不是?”
“多謝姨父。殿下已在城中替我們另行安排了住所,恐怕要辜負姨父一番美意了。”
“這樣。”張姨父面上略顯失落。
張氏埋怨他考慮不周,拍了她男人一巴掌,“飲冰此來是養病的,玉瑾軒成日來往喧鬧,怎適合病人養病,你也不動動腦子……”
張姨父諾諾,“對,是我欠考慮。無妨,住外面咱們也可以常來往。別餓著肚子了,吃菜吃菜。”
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,武飲冰提出想看看當年母親住過的地方,張氏領她去院落里轉了轉,再好生送她出去。
“姨母留步。”武飲冰回身施禮。
“哎。”張氏應道,“商州城不小,你們住在何處?我得空也好去看看你。”
武飲冰讓花楹找來租契,抄了一份地址與她。
“那小五就先走了。”
“去吧去吧,路上小心。”
張氏目送武飲冰的馬車慢慢離開,高興得在門前來回走,對著張家門楣合十作揖。終于找到阿瑾的后人,她張家總算是沒有絕后。
從旁觀察許久的張家姨父此時才從暗處轉出來。
“你方才做甚去了?也不出來送送人家。”她怨道。
張姨父眺望她們消失的方向,精明地抹了抹下巴的髭須,“你知道麼,你不在的時候便已有人來找我打聽她的下落,出價這個數。”
他在袖中伸出五根手指,嚇得張氏連揍他好幾拳。
“我告訴你,舒王殿下臨走前才交代過不可泄露她的行蹤。她可是我張家唯一的血脈,你別動歪腦筋。”
男人冷冷一哼,“為甚是唯一,還不都是因為你生不出來。”
張氏一噎,“你……”
“再說,你怎曉得她一定是阿瑾的女兒,萬一人家唬你呢?”
張氏怔愣,低頭看著手中的字條,也望向武飲冰走的方向,喃喃道:“不會吧……”
張姨父抱著胳膊不滿地跨回店里,“就你這腦子,活該玉瑾軒賺不上錢。”
用過午食,武飲冰一行去往租契所在的安寧坊,屋主前來交割,里頭生活所需一應俱全,李誼提前細心安排過。
打掃拂塵,日暮西垂,懷民把午后上街購的藥拿去熬,花楹扶她坐下。
“殿下吩咐小人寸步不離負責娘子此行之安全,娘子如要出門,隨時吩咐小人。”護衛揖道。
武飲冰一瞧,是位年輕的小哥。
“敢問小哥怎麼稱呼?”
他恭順作答,“卑職入影。”
武飲冰點點頭,“這些日子就要麻煩影侍衛了。”
“娘子客氣。”
入影說完便退出去。屋內暖和,花楹幫她解開斗篷系帶,松快松快。
“一會兒晚膳想吃什麼?”
武飲冰笑,“楹娘還會做飯?”她驀然想起來過世已久的姜竹,從前都是她來照顧自己的起居,如今這個人變成了花楹。
花楹赧然道,“做閨閣女兒的時候學過一點,尚可入口罷了。如你不喜歡奴家也可以去外頭賑些回來。”
“一個人多自在,難為你還要來照顧我。”
她仰著窗外日頭西斜,心明如鏡。殿下讓她到商州探親養病,實則是讓她避禍。
商州藏在山中,離長安說近不近,說遠快馬二日即可到達,的確是個藏人的好地方。只是不知此番長安又將經歷何等腥風血雨,他能否平安。
“你們用吧,我沒什麼胃口。我想睡一會。”
花楹知道她心系著長安某人,也未強求。
“好。”
*
武飲冰離開長安的這幾日,李誼也未閑著。
他開始著重查訪柳娘在洛陽時的軼事,以及柳娘當年究竟是被什麼人贖走。如果她沒有死,而是潛入長安,那麼現在的她在哪里。
李誼負手立在桌前,默默盯著案上平鋪的一幅仕女圖。
“回稟殿下,您要的消息回來了。在洛陽贖走柳娘之人正是御史中丞王疏文。”
他一手按在仕女圖的一角,接著問,“然后呢?”
“柳娘是前秘書監王遇隨先帝巡幸東都時留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