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余兩人皆沉默以對。
“說話啊?”
半晌,入影把人拉遠才道,“殿下決定迎娶中丞大人家的小女為王妃。”
“啊?”
懷民側頭看了花楹,也是一副惋惜模樣,頓時明白過來。
他在奉天被武飲冰所救,算是二人一路走來的見證者,回憶從前種種不禁憤然道,“五郎這般幫殿下,還因為他中了這般厲害的毒,以至于身體落下病根現下都沒好全,殿下怎麼能這樣?!”
入影其實也早就知道武飲冰的存在。
當初李誼在嘉善倉邊為誘柳娘出手,就曾命他假扮武飲冰與段亦一同埋葬花娘款款。他雖是鷹揚衛,可聽得這樣的消息,他沒有立場責怪引領他多年的舒王殿下,卻也心中不平。
“影侍衛當真不知此事?”花楹蹙眉而問。
入影坦言,“當真不知。”
然而他并未受情緒影響太多,畢竟是鷹揚衛,接到的任務是保護武飲冰的絕對安全。
其實早在他們抵達商州前,李誼便囑咐他著人先去以打聽武飲冰的下落為名,試上這位姨父一試,他態度便有些曖昧,加之武飲冰將住址給了他們,入影當時便動了換住處的心思。
他們在路上慢慢走了十日,如今才在商州住下兩日便又遇上王昶,讓他覺著搬家一事刻不容緩了。
“勞煩楹娘子去收拾一下五娘子的東西,我們即刻就走。”
花楹和懷民一愣,“走?去哪?”
入影長話短說,“這里已經不安全了。殿下在商州子城另安排過一間屋舍,我們去那邊。”
日落月升,上元節的第一顆煙火呼嘯著沖上夜空,揭天震地,霎亮的火光將他們三人籠罩在節日的歡樂氛圍中,也淹沒了他們的交談。
武飲冰望著煙火透過窗紙的流光溢彩,耳邊漸漸聽不到他們的聲音。
王昶說的沒錯,他終究是要娶別人了。
噙了半天的淚還是忍不住涌上來,模糊了窗外花燈煙火的光暈。
淚奪眶而出,落得洶涌,她抱著自己蜷縮著顫抖。
欲戴其冠,必承其重,她早就知曉無論是為了穩定朝堂,還是為了拉攏功臣,他選擇了那條她替他選擇的路,這一日遲早會來。
可說好的不溺于兒女情長,可真到那一刻,為什麼心依然好似要痛死過去。
明明這一切都是她早就明白的,為什麼她還是接受不了,為什麼……
休整一日,上元節后,王家送親的車隊再次啟程,十里紅妝綿延官道,向長安城的方向繼續行進。
武飲冰則換了子城的住處,把自己關在屋中數日,藥也不喝,飯也不吃,成日坐在榻上發愣。花楹無法,與入影商議后只得去城中拜訪武飲冰的姨母,希望她能勸勸。
姨母聽言惋惜,說她跟她娘的脾氣一樣倔,怕是不易勸動。
隔日傍晚,子城小院的房門被敲響。
花楹上前開門,是接張氏姨母的馬車到了。
“您來了。”
“來了。”張氏下車打量周遭,“好端端的怎得換住處了?子城離商州主城可遠,也不及主城方便,乘馬車過來也要花好一陣呢。”
“城中太吵鬧了,還是郊外安靜些。”花楹未說是舒王謹慎之故,記得上次便叮囑她一人獨來便可,“姨母這次是一個人來的罷?”
張氏揮揮手,“沒有沒有,我家那個說子城太遠不安全,非死皮賴臉送我過來,這不——”
她回頭一顧,馬車簾內探出一個腦袋,張姨父也來了。
肥墩墩的一坨從車上爬下來,雙手拎著魚禽食盒拍拍手,“怎麼?小五這是不歡迎我?”
花楹笑道,“怎麼會。”
入影聽見動靜也跟到門邊,聽完前后,有些奇怪,男人也跟來的事他怎麼一點風聲也沒聽到。
“怎麼了?”屋內傳來武飲冰的聲音。
他們畢竟是武飲冰的僅存于世的家人,并未做什麼出格之事,好意探望,就這樣拒之門外也不大好,入影便告知是她姨母一家來了。
屋內聽言,再次傳來聲音:“讓他們進來吧。”
上元節那日沒能等到她回來吃團圓飯,張氏夫婦便帶了魚禽和點心到安寧坊的小院親自下廚,給她做一頓飯食。武飲冰看在姨母的面上,總算肯開門。
眾人圍坐一桌,菜肴豐盛,唯氣氛有些沉悶。
“你身子怎麼樣了?腿還痛不痛?”姨母張氏試圖打破沉寂。
武飲冰搖搖頭。比起心痛,她更心疼李誼要為此做出如此辛苦的犧牲,身體的傷痛又算得上什麼。
照規矩,懷民先驗過一圈飯食和酒飲,方可動筷。
“各位先吃,先吃。”張氏單獨給武飲冰盛了一碗雞湯,“婚姻嫁娶本就是父母之命,更何況殿下是王爺,是皇家的人。”
武飲冰低頭攪著雞湯,一言不發。
張姨父從旁打岔,“對啊,咱們就是普通人家,草雞飛枝成鳳凰,哪有這種好事。”
張氏扇了他一腦瓜,“死鬼會不會說話?不會憋著。”
“是是,”姨父點頭認錯,“唉,天下好男兒多的是,咱們小五長得也不差,何必單戀一支,是不是?”
張氏約莫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,干脆詢道,“小五喜歡什麼樣的,姨母也幫著你尋一尋,或許再遇到下一個對眼的,把他忘了就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