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影未置可否,先警覺著院外的動靜再議。
追捕者們好似失去方向,在附近街巷中打轉,忽然有人高呼城南屋頂上出現一男一女逃跑,追擊者呼啦啦全部奔向南邊,潮水般退去,直至遠離這間院落,入影才騰出空來說話。
“太奇怪了,城南怎麼會有人打扮成我們的模樣……”就好像特意來救他們一樣。
武飲冰也不解,“會是你們的人嗎?”
入影否認。
若有此計劃,至少提前和他通個氣。雖然不知道他們都去哪里了,但這種沒有提前報備過的事并不像鷹揚衛謹慎的風格。
事到如今逃無可逃,沒有別的辦法了,他決定先讓她藏起來。
他跟武飲冰再三叮囑,“卑職得出去尋人幫忙,看看到底怎麼回事。你一定要藏好,千萬別出來,不然你有什麼閃失卑職無法跟殿下交代。”
“好,你千萬小心。”
武飲冰迅速藏進內室,躲在窗下,眼看著入影輕巧翻出院墻,才放下心,泄力倚靠在墻角,思索現在的處境。
方才險些飲了那放了藥的酒,沒想到姨父竟然是個心懷不軌之徒,背后是誰在指使?
照她所能想到的可能,在這個節骨眼想要用迷魂湯放倒她,必是想抓活的,而她的性命能要挾到誰不言而喻。
父親給她的銀簪已被李誼借走,眼下她頭上僅有一支白玉簪。她拔下來緊握手中,太子和王中丞的人定想以她為質,脅迫李誼放棄奪權,她怎能讓他們輕易如愿。
她復偷望向窗外,縱然她還擔心花楹姨母他們情況如何,可以她現在的狀況,根本不堪用,只得在這里老實等入影回來。
但愿他們還平安。
就在她祈禱入影歸來之時,內室中的燈燭毫無防備地亮了起來。
她恐懼地回頭,瞳孔驟縮。
“王昶?”武飲冰簡直不敢相信,“居然是你,你沒有回長安?”
王昶一身玄衣,抱著刀步近,“是啊,我沒走。”
她越想越覺著奇怪,“你一直在此處等著我?”
“不錯。”王昶輕輕一笑,“我好歹從前也是射生軍左將軍,在禁苑護衛圣人射獵多年,最擅長的便是設置陷阱和處置暗衛。你有傷在身,跑不了多遠,沒有追兵的方向恰好有一處空屋,你們果然上鉤了。”
武飲冰覺得此人當真可怕,指著窗外厲聲質問,“外面那些人是你帶來的?”
“不是。”王昶道,“我跟他們不是一伙,不過我承認,你的行蹤的確是我泄露的,安寧坊的那些暗衛是我的人拖住的,城南屋頂上的人也是我安排的。”
她眉心深鎖,“為什麼?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?”
“外面那些人一直在找你,如果我不趁機將此局攪亂,怎麼帶你離開。”
武飲冰微微喘息,冷笑一聲,“故意撤除暗衛將我置于險境,又大發慈悲的出手相救,事到如今,你還指望我會感謝你嗎?”
“我想帶你離開這里是出于我的私心,并不指望你感謝我。”
她下頜微仰,留下三個字:“我不走。”
王昶逼上前來牽她的手,被她奮力甩開,將玉簪往墻面一拍,簪柄應聲斷成兩塊。
“得不到你的心,得到你的人也行。不論你今日愿意與否,你必須跟我走!”
“恕不從命。”她將斷簪鋒利的邊緣對準自己的喉嚨,邊說邊退。
她寧愿生殉也不跟他走,王昶被徹底激怒,“那我就殺了你,就算僅剩一具尸體我也要帶走。”
說話間,王昶身邊閃現出幾名手下拿著繩子靠近,武飲冰望著他們遽然哂笑,“呵,你根本舍不得傷我。”
王昶被話一激,肅道,“愣著做什麼?!”
武飲冰警惕地面朝那些人,節節后退,直至窗邊猛然暴起。她方才便有心留意屋內格局,發覺這扇窗外便是坊街,果斷選擇從此處破窗而出。
破出窗外,她顧不得滿身碎渣,爬起來便跑,跑得渾身劇痛。王昶見人逃脫,馬上命人多路堵截,但絕不可傷她半根汗毛。
鑒于對方執意活捉,她反倒更放心大膽地逃起來,沿街打翻那些上元節后尚未清理的花燈殘骸,以阻攔追兵的腳步。
跑了兩個街區之后,她實在跑不動,只得再次幌開一隊追兵,復躲進一間空置的民房。這里行商較多,多有商人賑了宅子卻不常住,她才得以藏身。
商人的屋子多半有庫房,而庫房內最容易設置暗室,借他們尚未發現她之際,她直奔庫房而去溜門撬鎖,果然被她發現暗室,當機立斷躲了進去。
“她人呢?去哪了?”
是王昶的聲音。
她透過窗縫往院中瞄,發現王昶帶著人找進了這間宅邸。
王昶在院中緩緩踱了幾步,揚聲道,“出來吧,你知道我不會對你不利,我只想保證你的安全,安全地帶你離開這里。”但絕不是帶回李誼身邊。
且不論他是否值得相信,眼下她哪一邊也不想去,不論是王昶還是李誼,故拒不回答。
王昶粗略觀察了一下格局,下令:
“給我搜。”
武飲冰內心一咯噔。
這間暗室并不太難發現,這要真搜起來,被抓住是遲早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