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而此時坊街上鳴鑼聲想起,商州的官府終于反應過來,武侯從坊間武侯鋪傾巢而出,搜查宵禁出沒的可疑人等,清理秩序。
王昶見勢不妙,如果真被發現以自己的身份恐怕不好交代,而且若跟他們在此地交上手,豈不等于直接向那些追捕之人暴露了武飲冰的位置?
他在原地煩躁地踱了幾圈,最終放棄了這間宅院,靜觀其變。反正地方官府爛成什麼樣他也曉得,走個形式而已,大不了等官府的人走了再回來。
鑼聲越鳴越近,武飲冰親眼目睹他們退出院子,手頭的斷簪才落下,整個人脫力滑坐在地。
她盡力平穩自己的心跳,保持頭腦清醒。
雖然這已不是最初躲藏的那間房子,但她現下無計可施,現在能做的只有原地等待。只要她在這里堅持到天亮,想必入影那邊也跟其余鷹揚衛溝通上,找到她,她就能平安出去了。
鑼聲驟停,四周有武侯舉著火把將整個坊包圍起來,給人一種暫時的安全感。
她復爬起來,隔著綿紙從窗臺下露出半個腦袋往外偷瞄,一些武侯正領著人在挨家挨戶地搜查,好像是在搜查方才造成騷亂的可疑人。
她僥幸地想,反正坊里無人的宅子多的是,查到天亮也未必查得完,只要自己不出聲,諒他們也不會仔細搜查,故而噤聲不動。
從綿紙望出去的景象霧蒙蒙的,等搜查的隊伍漸漸走近,她似乎在武侯圍攏的人中又發現一名熟面孔。
她詫異不已,用力閉了閉雙目,生怕自己眼花了。
那不是舒王府的紀管事麼?他不在長安給李誼管家,跑到商州干什麼?難道是鷹揚衛的消息傳到長安,殿下派他來尋她的?而且他身后跟著的那個人,是入影嗎?
不對,即便是用鷹送信,一個來回也不可能這麼快,且方才那個身形也不大像入影那般練家子,肥頭大耳的,倒像是……
“大人,方才有人看見武飲冰那丫頭就是在此附近與那群黑衣人追逐,最后在這間宅子附近消失的。”
思索間,他們從隔壁宅子出來,徑直走向她藏身的院落大門,武飲冰總算聽清紀管事身后顛顛跟著之人的嗓音,竟是姨父!
他就是應紀管事的要求給他們下藥的嗎?!
想著,院落大門被人一腳破開。
“搜!”
院落本就不寬,大隊武侯涌入這間小院,喧聲沸反盈天。武侯在屋內屋外翻箱倒柜,連馬廄的草堆也不放過,搜索無果,最后聚集到庫房。
庫房的門閂經不住幾下猛撞便折斷,眾人涌入,卻發現里面除了一些字畫珠寶之外并無他人。
“紀大人,此間無人。”武侯稟報。
“不在?不應該啊……”張姨父搓了搓下巴髭須,東張西望。
紀廉舉手讓他閉嘴,張姨父低眉稱是退后。他不發一言,冷漠得環顧這間院落,而后徑直向方才搜過的庫房走去,姨父也弓著腰跟上。
里頭木箱內的金玉珠鏈看得張姨父兩眼放光,口水直淌,居然強遏住貪欲,返身向紀廉鞠了一躬,“依小人看,那丫頭病懨懨的,定然跑不遠……”
“長眼的都會看,還需你多舌?”
張姨父裝模作樣掌嘴,臉上橫肉亂飛,“怪小人多嘴,小人多嘴。”
紀廉嫌棄地翻了他一眼,在庫房內隨意拿了幾篇書稿翻了翻又放下,不經意注意到墻上的書格。
書格內擺著一些舊瓷瓶,常年無人灑掃幾乎被灰塵覆蓋,而唯獨幾個上頭有清晰的指痕。
紀廉嘴角一勾,“來人,把那幾個瓷罐給我拿來。”
“喏。”
幾個瓷瓶被相繼拿來,唯有一個黏在書格動無可動,稍稍一轉,書格后的墻面霍然裂開,一名以簪抵喉的女子現身,惹得無數利刃再次對準她。
“你果然在此。”紀廉邪笑。
“退后,都退后聽見沒有!”武飲冰虛張聲勢壯膽,“紀管事,沒想到會在除了舒王府之外的地方見到你。”
紀廉也是當了多年管家的人,富人的庫房暗藏玄機他怎會不知,仰頭望了望這間夾層,“五郎,哦不,現下應喚你五娘子了。虧得你藏在商州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,讓老奴好找。”
在這種地方遇見熟人,武飲冰并無好臉,此番紀管事必然來者不善,她須小心應對。
“誰派你來的?可別跟我說是殿下。”
紀廉對她笑了笑,“殿下如今正抓緊與中丞大人家的貴女籌備婚事,甘露殿那位一旦殯天要守國喪,可就麻煩了,哪有這個閑心派老奴來尋你。”
他從長安遠道而來,跟一開始追她的那些人是一伙,還帶著官府的人來搜捕她,京中有此本事的人可不多。
“你可真是中丞大人的好狗。”
紀廉并未否認,也未承認,“娘子偏要說得這般難聽,大家便掛不住臉面了。”
“你掌舒王府管事這麼久,殿下也未曾虧待過你,你居然如此背叛他,你良心呢?不就是想活捉我好脅迫舒王殿下麼,我不會讓你如愿的。”
說著她又將斷簪往脖頸上湊了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