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如今,要比當初多了層攝人心魄的成熟與穩重。
這時,忽的有人在堂屋外喊了聲:“請宗譜的時辰到了!”
遇家叔祖聞聲最先站了起來:“那就這樣,今天在祖宗前告一聲,這事兒就當過了,以后傅、遇兩家婚嫁自由了。”
傅則奕跟著站了起來,神態恭敬的應了一聲:“是。”
老爺子點了點頭,背著手走出了堂屋的門。
遇海城和傅則奕也并列往門口去,剩下的小輩這才按照輩分一一排著隊列跟在他們身后。
遇辭在遇家這邊輩分大,但排到傅家就是小輩分,加上她年紀小,也不好意思走在前頭,于是就走到了最后。
*
一行人走到老宅門前的小巷集合,一家一戶,按輩分依次排開,準備先去宗祠上香,再去祖墳。
遇辭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陣,打算去找堂妹,和她一起走。
她剛在人群中找到堂妹的身影,正要過去,就忽的被從隊伍前頭傳來的一聲給叫住。
清潤而又朗然的一聲:“遇辭。”
她愣了一下,抬頭看過去。
傅則奕站在遇家叔祖的身后,舉著一把黑傘,瓊林玉樹,眉眼如畫,此時正側著身子看著她。
她愣了愣,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呢,就被二嬸從身后推了一把:“去,你小姑不在,你替她的位置,作為長女請宗譜。”
她屏息看了眼隊伍前頭的人,頓了頓,才邁開步子,緩緩朝他走了過去。
屋外綿綿細雨滴落在巷道的雨棚上,漱漱作響,周遭的小輩們紛紛為她讓道。
遇辭走至傅則奕的身旁,沒敢抬眼瞧他,只順著他支出來的胳膊,按照禮俗,挽住了他的臂彎。
她其實有些怕他,包括住在傅家裕園的那幾年,中途對他少女心思萌動的那段時間,她都還是有些怕他。
不敢太親近,亦不敢輕易逾矩。
從杏園巷走至兩家宗祠要路過一段幽長的青石板路,路面年代久遠,縫隙坑坑洼洼,偏巧遇辭今天穿的高跟鞋,這一路走得她十分艱辛,一直提著旗袍的裙擺,看著腳下的路。
傅則奕垂眸看了一眼,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。
因為路況不好,一行人也就顧不得什麼長幼次序了,都紛紛撿好走的路段繞道兒去宗祠。
一時間兩人都沒注意,這條小巷里就只剩他倆了。
“今天剛回來?”
遇辭全部心思都在面前的路上,沒想到身旁的人會主動開口同她說話。
她愣了片刻,才彎起眉眼笑了起來:“嗯,剛回來。”
而后,又是一陣冷場。
雨幕下的小巷幽長潮濕,靜謐的只剩下他們二人的腳步聲。
遇辭頓了半晌,才打趣地開口:“這下好了,我小姑不要你了,咱們兩家的婚約也取消了,我以后可就不喊你小叔了。”
傅則奕轉眸看了她一眼,低低應了聲:“嗯。”
遇辭愣了愣,本以為他會像其他長輩那般斥責她亂了輩分,沒想到他竟應下了。
見她愣住,他再次轉眸看了過來,眉眼間染上了點溫潤的笑意:“叫我傅則奕也可以。”
江南四月的空氣中帶著點杏花的清香,隨風來,又隨風去。
遇辭一時間恍了神。
她愣了會兒,雙唇動了動,終是沒能叫出他的名字來,笑著挪開了視線:“還是叫小叔吧,不然被叔祖知道,我今晚可就得在宗祠里思過了。”
說完還俏皮地朝他擠了擠眼。
傅則奕看了她一眼,也沒堅持,只應了聲:“嗯。”
隨后便垂下眼簾,繼續看向坑洼的路面。
而后又是一路的無言,他素來少言,遇辭也早就習慣了。
……
二人趕到宗祠的時候,兩家人都已經到了,整齊地站在院內的屋檐下等他們。
喬月影身邊的一位遇家嬸子瞧了眼二人遠遠走來的身影,湊過來低語了句:“這樣看著,怎麼辭丫頭和傅家那位還挺般配。”
喬月影頓了下,聞聲看過去。
遠處細密的雨幕下,似是一幀黑白老片。
男人一手執傘,眉如點墨,身側挽著他臂彎的女孩子,嬌小溫婉,著一身墨色貼身旗袍,模樣白凈的不像話。
兩人一同從宗祠黑漆楠木的門檻跨進來。
傘沿上的雨珠滴滴墜落,濛濛煙雨中,盡是詩情畫意。
這麼一看,還真是有些登對。
遇辭發現了她們看過來的目光,笑著朝她們揮手。
喬月影也笑著揮手回應,而后搖了搖頭:“可別亂說,輩分差了一輩呢。”
那嬸子笑了起來:“又不是親戚,這有啥的,而且你忘啦,當初差一點,傅家訂的不是小婉,而是辭丫頭啦?”
喬月影聞言頓了頓,又看了眼遠遠走來的那兩抹身影,勾了勾唇角,沒再說話。
……
待二人入了列,儀式開始,請譜、上香,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。
結束后,賓客紛紛告辭,傅則奕和兩家長輩一起站在門口送客。
遇辭則是急忙去找堂妹遇曉小敘,兩姐妹也是好久沒見,攜手坐在角落嘰里呱啦天南地北地聊著。
遇曉看了眼站在門口送客的長輩,抱怨到:“姐,你說咱們家算不算封建禮教?都什麼年代了,還來這一套,今天天沒亮我媽就把我揪起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