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回得蘇嵐神色僵了幾秒,訕笑著道了聲:“您說的也是。”
說完,神思一動,笑瞇瞇地看了遇辭一眼,又道:“可遇辭畢竟還是遇家的姑娘,遇家本就是名門大族,也不缺傅家小姐這個身份,哪像我們明馨,市井里長起來的丫頭,不承祖蔭的。”
話說得冠冕堂皇,是不是真這麼覺得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聽母親這麼說,蘇明馨也緊跟著得了眼色,趴在老太太腿上,撒嬌道:“祖奶奶,那再怎麼說,小辭姐姐也是十四歲才來傅家的,在我后頭呢!”
話音剛落,就聽主位處傳來一聲茶盞落桌的聲響。
不大,低低的一聲,卻又不容忽視。
蘇明馨頓了頓,抬首看去,傅則奕虛攏著杯口,將茶盞放到了墊盤上,眼神說淡不淡,就是透著股距離感。
她立刻抿唇收了聲兒。
老太太偏頭看了眼,繼續顧著場面,笑道:“明丫頭這話就錯了,小辭出生起就是傅家丫頭了,你理應排在她后頭。”
蘇嵐聞言頓了頓,正欲再找些龐的理由,老太太就忽然招呼著秦姨,說可以開午膳了。
生生將蘇嵐接下來的話憋回了肚子里。
*
吃完午飯,遇辭就先走了。
她跟蘇嵐母女二人本就談不來,還得聽她們夾槍帶棒的含沙射影,就感覺渾身不自在。
而且兩年前離開裕園時,她還和蘇明馨起過沖突,那次鬧得有些難看,連老太太都驚動了。
兩人被提去跟前問話,她也只含糊地說是起了口角。
那之后她便離開了傅家,也沒再和蘇明馨碰面,本想著這輩子都不要見的好,她不會掩藏情緒,卻還得忍著厭惡打交道。
從正廳離開,她本想回南園,但想著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待著,便就近坐去了沿途的一水榭里,趴在美人靠上看池子里的錦鯉。
而后又看了看腕間的銀鐲子,這是媽媽給她的,說是遇家祖上傳下來的。
由剛剛瞥見蘇嵐母女二人親昵互動的低落情緒,這會兒又翻涌了上來。
長長的眼睫垂著,撲閃撲閃,眼底蒙了層黯淡的灰。
不一會兒,灰蒙蒙的天幕開始落雨,滴滴答答墜進池子里。
遇辭抬眸看了眼,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出來時沒帶傘。
剛將視線從天幕上挪開,就聽身旁傳來極致不耐煩的一聲:“真是,哪兒都有你!”
就該回南園的!
這是遇辭聽見那聲兒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。
蘇明馨應是在逛園子,沒想半路下雨了,跑進水榭來躲雨的。
兩人都不待見彼此,這會兒沒了長輩在,也不用顧念著那點臺面上的功夫,盡情展露對對方的討厭。
遇辭瞥了她一眼,回道:“那你去別的廊里去。”
蘇明馨早年喪父,蘇嵐自是將她寵得無法無天,骨子里那驕縱的大小姐脾氣讓她還真想直接換個地兒。
但瞅一眼外頭的雨勢,去另一截最近的觀景廊也要進雨里走會兒,于是只得忍下這口氣。
但口頭威風還是要逞一下的。
“你有本事你怎麼還賴在傅家不走呢?我聽說小叔跟你小姑取消婚約了吧,傅家以后跟遇家也不會有聯姻了,你怎麼還有臉住在這呢?”
遇辭看了她片刻,淡淡道:“那你比我好哪去,跟傅家半點關系沒有,不也一樣用盡心思想上宗譜?”
說完頓了幾秒,從石椅上站了起來。
“遇家的確以后跟傅家沒姻親關系了,但我好歹姓遇,你呢?”
遇辭長相溫溫柔柔的,但真正起神色來,連那雙平日看起來無害的小鹿眼都充滿了攻擊性。
眼中更是浮起底氣十足的輕蔑。
蘇明馨被戳了痛處,赤紅著臉,咬著牙,“你!”
遇辭不打算搭理她,轉身打算走,寧愿淋雨也不想多待一分鐘。
剛走至廊邊,就聽蘇明馨氣急了的聲音冷冷道:“你不會還依舊以為傅家是傅則奕說了算吧?真是天真,開個董事會,要是我爸爸說個‘不’字,他能干成什麼事?要不是顧念著嫡庶之別,傅家還輪不到他當家作主!”
遇辭的步子頓了下來,身側的手緊緊握了握拳。
類似的話兩年前她就聽過一遍了。
只不過那次比這次講得更難聽些。
當時是在東園明月池上的蓬萊亭里,也像是今天的境遇,蘇明馨氣急譏諷。
“你以為傅則奕是個什麼東西?我也就表面恭敬叫他一聲小叔叔,要不是顧念著傅家跟你們遇家的婚約,我爸爸讓他娶誰,你看他敢不敢不娶的!說到底,他就是掛個虛名!傅家嫡房長子,說得好聽,也就是個空有名號的傀儡!什麼不得聽我爸的?等祖奶奶沒了,你看傅家要不要換掌權人的!”
那天,她親手將蘇明馨扭進了池子里,嗆了她好幾口水。
兩人本就不對付,那次算是挑明了結梁子。
遇辭捏著拳默了片刻,轉身看過來,眸光卻是冷到了極致,掀唇反譏:“你認父的速度倒是挺快,不知你親生父親泉下知不知當年拼命救下的是你這麼個不孝女?”
蘇明馨的父親是因救蘇明馨才意外溺亡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