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種感覺很奇妙,身在他鄉,卻清晰地知道,在某個地方,有火燭是為自己長明的。
只要想想就覺得很溫暖。
她扭頭看了看車窗外流轉而過的夜色,而后緩緩彎了彎唇。
*
到學校時剛過九點。
海藝沒有門禁,從公交站臺下來,遇辭慢悠悠往校門口晃。
在快走至校門口時,她倏地頓住了腳步。
海藝的門面很氣派,刻有“海州藝術學院”的六塊石頭排列開,將門前廣場拉得很寬闊。
門牌前有塊用石頭路牙圈起來的花壇,深桃色的郁金香開滿了花圃,晚風拂過輕輕晃動。
花海前的石墩上,坐著一抹身影。
許是來時匆忙,身上依舊穿著商務正裝,海州早春天寒,他便在正裝外加了件黑色大衣。
左手的指尖夾了煙,薄煙飄渺,額發在風中微微浮動,眉眼隱在溫和的光影里。
身旁的另一石墩上累放著兩個盒子。
墊在底下的那個粉藍色正方體式的盒子,外圈纏了同色系的絲帶,頂部蝴蝶結上系了個小袋子。
袋子里的東西——生日帽,以及一些杯盤刀叉。
是蛋糕。
她愣了愣,腳步生生頓在距離他五十米開外的地方。
煙燃至末尾,傅則奕忽然緩緩抬了眸子,在看見不遠處站立的身影后也是微微一怔。
晚風有些大,她站在一片燈火通明處,長發微微紛揚。
傅則奕頓了片刻,兩手撐在腿上,緩緩揚了唇。
遇辭腳下像是灌了鉛,大腦發懵,許久后才緩緩挪動步子朝他走過去。
見遇辭往這邊來,傅則奕也撐著腿站了起來。
“小叔,你——怎麼來了?”遇辭走至他跟前,仰頭看他。
他提起蛋糕盒上的另一個略小一些的盒子,“東園的枇杷熟了,珅伯給你摘了許多。”
遇辭看了眼他手里的盒子,張了張嘴,“給我寄來就好了,你——”
“會壞。”
今早珅伯是打算寄的,快遞員說是能送到,但不保證不壞。
這一路顛簸,大概率到這里就不剩幾個好的了。
于是珅伯想了想還是作罷。
當時傅則奕正打算出門,見珅伯又提著枇杷回來,問:“寄不了嗎?”
珅伯搖了搖頭,“能寄,就是寄過去都得壞了,難不成給丫頭吃壞果子不成?”
傅則奕聞言默了片刻,道了聲:“給我吧。”
今日公司其實有些忙,結束最后一場會議時已是夜幕時分,沈旻本給他訂了明天的航班,他思忖了片刻,還是踏上了今日的行程。
因為——
“今日也恰好是你生辰,我來的應該不算晚。”
晚風輕拂,花香裹在風里,他低眸看她。
遇辭也定定抬眸看他,一時失言。
而他看向她眼眸像是夜空的繁星,璀璨耀眼。
半晌后,他彎起唇,低聲道:“二十歲生辰快樂。”
遇辭頓了頓,低低應了聲:“謝謝小叔。”而后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盒子。
傅則奕應了聲,將裝著枇杷的盒子遞了過來。
兩人的指尖在交接扣繩時輕輕觸碰了一下。
他的手有些涼。
遇辭微微滯了一瞬,瞧了眼他的穿著。
夜風有些大,海州的天氣比蘇陵要冷些,他應該在風里等了有一會兒。
抿了抿唇,抬眸看他,“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了。”
還在風里等著麼久。
傅則奕聞言淺淺揚唇,答道:“手機沒電了,下飛機才發現。”
晚風微涼,卷動他的發與衣角。
遇辭無聲望了他片刻,風鉆進鼻腔,有些干澀,她吸了吸鼻子,“沈旻呢,沒和你一起來嗎?”
“沒有。”傅則奕看了眼姑娘微微泛紅的鼻尖,將蛋糕的盒子也遞過來,“回去吧,外面冷。”
遇辭聞言怔了怔,沒接蛋糕,神色微微訝然,“你是要走了?”
傅則奕點頭,“嗯,十二點的回程飛機。”
今天過來本就是艱難抽出的時間,明日公司要開董事會,他不能不回。
遇辭頓了片刻,急忙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,快要九點半。
“小叔,你吃晚飯了嗎?”
傅則奕聞言頓了頓,“沒有,回去在飛機上——”
“我請你吃飯!”
話還沒說完,遇辭就急忙打斷了他,明潤的眼眸含著笑意看著他。
姑娘的神情真摯又熱切,須臾,傅則奕點了點頭,應了聲:“好。”
話音剛落,身側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:“遇辭!”
遇辭聞聲偏頭看過去。
校門口的一盞路燈下遠遠走來一個男生,米灰色的連帽衛衣,黑色運動褲、運動鞋,背了個斜挎包,俊氣陽光的臉上揚著笑容。
遇辭定睛看了陣。
音樂系的一個男生,叫喬陽,之前在學生會的時候,兩人是一個任務小組的。
喬陽走近,先是看了遇辭一眼,又緩緩看向傅則奕,“這是?”
遇辭愣了愣,回答:“我——小叔。”
聞言,喬陽再次笑了起來,跟著喚了聲:“小叔好。”
遇辭愣了一下。
其實按照常理,同學之間互相稱呼彼此的長輩沒什麼問題,但對方換成傅則奕,她就覺得很奇怪。
暗戳戳瞄了他一眼。
傅則奕的表情倒是沒什麼異樣,視線落在喬陽的身上,微微點了點頭。
喬陽笑了一下,又偏頭看遇辭,“你不進去嗎?我送你回宿舍。”
其實遇辭和喬陽算不得特別熟悉,平時幾乎沒什麼交集,偶爾全校大匯演會碰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