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,沈旻也看了遇辭一眼,而后微微彎腰鞠躬,便先走了。
珅伯也瞧了兩人一眼,笑著走去繼續招呼著園丁修枝了。
遇辭被問的一時忘了詞。
小半個月沒碰到面,第一眼看見他,竟有一種生澀的怪異感。
“我——我來和你一起吃早餐。”
話音落,明明是一句挺正常的話,遇辭卻微微紅了耳根,還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。
傅則奕臉上神色有幾秒的茫怔。
視線緩緩從她臉上移至她的發頂,許是剛剛起了風,那里落了片花瓣,靜靜躺在她柔順烏亮的發間。
他頓了幾秒,緩緩抬手替她將花瓣拿了下來。
“明日奶奶壽辰,今晚小輩就回來,我今日不出門。”
發頂傳來輕輕的一下觸碰,須臾之間,便收回。
遇辭微微一頓,才慢半拍地聽清他說的話,而后才恍然過來,明日的確是祖奶奶的壽辰了。
傅則奕低眸看她,“時間還早,你再回去休息一下?”
她抬眸看他,輕聲問:“那你呢?”
他答:“去前庭。”
小輩雖是晚間回來,但有些宗親的賀禮都是一早就送來了,每年如此。
她急忙道:“那我也去前庭。”
這一聲說得微急切,像是小朋友喜歡黏著長輩,但又怕被丟下,才講出的耍賴言辭。
傅則奕忽然彎唇笑了,嘴角弧度漾開,低低應了聲:“好。”
音質潤澤,但莫名的,遇辭好像從那輕輕震蕩的笑聲里聽出了寵溺的意味。
是長輩對小輩的寵溺。
她晃了晃神,抿唇看了他一眼,“小叔。”
傅則奕往前走,聞言低低應:“嗯?”
“我不是小孩子了。”她跟著他一起走。
聽她這麼說,他偏頭看來。
她穿了一身寬松茶服,淺粉色的紗質小衫,白色絲質的長褲,長發披散在身后,臉上未著粉黛,但肌理依舊透著鮮亮的光澤。
圓圓的杏眸帶著點委屈,又帶著點不服氣,看著他。
傅則奕淺淺揚了唇,輕聲應:“嗯。”
也不知是真的認同她的說法還是安撫。
遇辭努了努嘴,沒應聲,同他繼續往前庭走。
傅則奕看了眼她微微撅起嘴的側臉,嘴角的弧度又揚了幾分,收回了視線。
*
老太太壽辰雖不大辦,但園內還是結了喜慶的布簾,大大的壽字掛了滿園。
傅則奕在前廳待客,遇辭便跟珅伯一起去園子里掛提了賀壽辭的宮燈。
珅伯腿腳不便,她便主動擔起了爬高上低的活計。
珅伯在地下扶著梯子,瞧她上上下下的,一顆星都跟著提了起來,連聲提醒:“慢點兒,慢點兒,不著急,咱慢慢掛。”
她笑嘻嘻回眸,“珅伯,您怎麼膽子比我還小啊!”
珅伯也跟著笑,“你這丫頭,你要是摔到哪兒,我才急壞了呢!”
話音剛落,梯子上的人就“噔噔噔”下來了,拖著梯子去下一處。
珅伯趕忙跟上去,一臉擔憂,“哎喲,小祖宗,你慢點兒!”
恰逢老太太同傅則奕送幾個賓客去騎馬樓宿下,這會兒正往回走。
時近傍晚,園內來來往往皆是忙得火熱的家丁,以及一些賞園景的客人。
傅家旁支多,雖不辦壽宴,但小輩也是眾多,會賓樓上上下下酒席就擺了十來桌。
走至廊橋上時老太太停下了步子,朝那邊瞧去。
已是暮春,園內好些花已經凋零,下一季的花還未開出,曲水里的荷將將長出,浮在水面,各色錦鯉戲于其間。
天色漸晚,除了遇辭掛的那些賀壽宮燈,各式廊橋下也掛了好些燈。
搖搖晃晃,光影暖亮溫柔,襯在古典回廊間。
老太太瞧了眼那抹在廊內爬高上低的身影,淺笑了起來,似嗔似怪地道了聲:“這丫頭!”
語氣里寵溺意味盡顯。
傅則奕也隨同停下步子看去,靜山靜水,廊亭交錯,她穿梭其間,為這寂然的廊景色添了幾分鮮活。
老太太又靜靜看了須臾,而后忽然低聲問:“她回來,是你同她說了?”
傅則奕頓了片刻,否認:“沒有。”
老太太沒再言語,須臾,忽然遞來一方紫檀小盒子。
傅則奕怔了怔,才伸手接過。
“這是——”
“訂物。”老太太答,“你同小婉終是有緣無份,我也不過問,此后全憑你自己定奪,這是傅家傳媳的訂物,我交給你了。”
說完,老太太又淺淺瞧了眼廊橋下那頭的復道回廊,從橋上走了下去。
傅則奕握著盒子頓了片刻,那頭,遇辭已從復道回廊拐了過來,拖著梯子滿臉俏皮笑意地跑在前,珅伯一臉膽戰心驚地跟在身后追。
在她再次攀上梯子時,她也看見了他。
早間披散下來的頭發,用一根玉簪盤在了腦后。
晚風驟起,刮動幕簾與燈盞,她衣衫輕擺,忽地對他展露笑顏。
傅城與蘇嵐是在宴席快開始時才趕到的。
剛踏進園門兒,蘇嵐就笑吟吟地連道了好幾聲賀壽的吉祥話,老太太笑容和藹,一一應。
而后瞧了眼二人身后,問:“云錚和明馨沒回來?”
話音剛落,蘇嵐的臉色就變了變,但很快就恢復過來,笑著道:“云錚回來了,在后頭呢,明馨——”
說到這,她回首看了傅城一眼,眼底透著不悅,但終是收回視線,繼續道:“這丫頭,也是不懂事,早些天就和她說了您月末生辰,不要亂跑,前些天,就和同學出去寫生去了,還沒回來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