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后便緩步踱了過去。
遇辭笑了一下,轉身去掀鋼琴上的防塵罩,而后轉過身來,一副“任君挑選”的神情,問他:“你想聽哪個?”
傅則奕被問得頓了一下,眼神一一看過琴房內的樂器。
這應是自她搬來至今六年的時間里他第一次來這里。
這些樂器他只在采購時見過一回,現在是第二回。
視線掃了一圈,而后又回到她身上,回道:“你選吧。”
聞言,遇辭回頭看了眼,而后撫了撫古箏的琴枕,紫檀木的面板,質感極佳。
“那就古箏咯!”
說著,繞過琴架,坐到了琴凳上,拿起一旁盒子里的義甲一一纏于指尖,而后垂眸試了試音,確保音準沒有問題。
傅則奕看了眼她細致認真的表情,偏頭看了看角落的椅子,走過去坐了下來。
剛落座,坐于琴后的人再次抬眸看來,眼眸似是彎清泉,透著潤亮與俏皮,問他:“想聽什麼?”
他動作微滯,神色也跟著茫怔了一瞬。
遇辭忽然笑了起來,“還是我選,對吧?”
話音落,傅則奕也跟著彎了彎唇,聲色柔和道:“嗯,你選。”
遇辭笑了一下,而后認真思考了片刻,忽然靈光一現般的“啊!”一聲,接著正了正坐姿,低首看向琴弦,雙手輕輕撫于琴上。
琴音隨著她指尖的撥動緩緩傳來,曲調清脆,宛如山澗清泉躍然石上。
是《蘭亭序》。
當年她用這琴彈的第一首曲子。
那會兒是老太太覺著新鮮、想聽,傅家小輩里沒有女孩子,便也沒安排這些課程,聽說遇辭會彈,便讓珅伯將琴搬去了西園。
那段時間遇辭基本都在那邊練琴。
遇辭其實有好久沒練了,曲譜也有些記不清,彈上句時她得趕緊想下句的調子。
好在最后完整彈完了,也算功德圓滿。
將手從琴上拿下,緩緩舒了口氣,胎膜看去時,發現傅則奕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。
漆邃明亮,似是有話要說,果然下一秒他動了動唇,“玉珩山有座蘭亭。”
遇辭聞言茫怔了一瞬,才反應過來,笑了起來,“那也不是王羲之的故居。”
傅則奕也跟著微微揚了揚唇,沒作答。
遇辭看了眼他嘴角揚起的弧度,臉上笑意斂了一瞬,而后緩緩將手伸去腦后,將發間的簪子取了下來。
長發墜下,她將簪子放至掌心看了看,而后抬眸看向不遠處椅子上的人,低低喚了聲:“小叔。
傅則奕神態微頓,沒應答,看著她等她接下來的話。
她深深吸了口氣,“我知道這個簪子的意義了,之前在海州你和我說,我會有自己的人生,不必為任何人做任何決定——”
說到這她頓了頓,“其實我沒想那麼多,我只是想回來陪陪你和祖奶奶,所以,你也不必為我做任何決定,就算你不這樣護著我,我也不會和傅云錚在一起的。”
“你說的,傅家和遇家最不缺的就是疼愛我的長輩,你不會讓我受委屈,祖奶奶也不會,我自己更不會。”
說完,她握著簪子抬眸看了他一眼,“簪子我還還給你,太貴重了,你未來——”
說到這,她再次頓了下來,撲閃的眼睫輕輕顫了兩下,“要交給這輩子除了母親以外,更重要的女孩子。”
她知道分寸,也明白這不是應該屬于她的東西。
姑娘的眼眸很明亮,神色也很認真。
傅則奕靜靜看了她片刻,而后緩緩開口,低聲叫她的名字:“遇辭。”
他以往這般認真叫她名字的次數少之又少,最近卻很頻繁。
遇辭微頓,抬眸看他,“嗯?”
這次,他停頓得久了些,室內一時靜謐,能清晰地聽見屋外的雨聲。
他的坐姿很端正,雙腿微微分開,兩手撐扶于腿上,眼底似是起了風的海面,微微漪動。
遇辭感覺自己的心房也隨著寂靜的時長一點點收縮,心跳都跟著莫名慢了幾拍。
許久后,他終于再次動了動唇,“玉簪你可以留下。”
一如既往的朗潤音調,短短幾字,卻猶如在遇辭腦際劈開一道天塹,她整個人懵了許久,才后知后覺回過神來。
傅則奕的視線又在她臉上停駐了幾秒,隨后從座椅上站了起來,“你平安扣的掛繩精玉坊做好了,明日我帶你去取。”
說完后,他停頓了片刻,看了眼她手里的簪子,“若是給你造成困擾,便當作不知道它的意義。”
語畢,又低低道了聲:“早點休息。”
而后便緩步走至門前,推開門走了出去。
雕花的木門輕輕一聲關上,遇辭恍如大夢初醒,愣愣地看了眼手中的簪子。
恰逢此時,手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,她偏頭看了眼。
是涂萌萌,拿過來滑開了接聽鍵。
“小辭寶貝,畢業證明天發哦,拿到后我就給你寄過去,你待會兒把地址發給我。”
剛接起,涂萌萌那故意九轉十八彎的夾子音就從聽筒那頭響起。
她應了聲:“好,謝謝。”
涂萌萌在那頭嘿嘿笑了兩聲,而后又接著問:“怎麼樣,這段時間會蘇陵開心嗎?有沒有吃到地道的松鼠桂魚?”
自從上次遇辭生日請客吃了回蘇菜,涂萌萌就對松鼠桂魚情有獨鐘,一直嚷嚷著有機會要來蘇陵吃最地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