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順著回廊走是不用淋雨的,但那就等于要明晃晃從珅伯面前走過。
不好不好,實在是太不好了。
所以在踏上攬月樓的樓梯時,她還膽戰心驚地回頭看了眼。
珅伯已順著小亭往小閣樓上走,看樣子是要去查看住月閣回廊外的宮燈。
匆匆一眼,她就急忙收回視線,繼續躡手躡腳地往樓上爬,踏上回趟時,發現珅伯也已經上了住月閣,正對著這邊,拿著支桿在摘宮燈。
她嚇了一跳,趕緊蹲了下去。
好在攬月樓的護欄不似住月閣是鏤空的,都是實木的面板,底下是封閉的。
微微抬頭,從格擋模板與扶手間的縫隙又往對岸看了眼,確保珅伯沒發現后,才微微直起了身子,彎下腰,半蹲著,像只小老鼠一樣,“嗖嗖”跑至門前。
而后伸出手打算敲門,胸腔內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讓她頓了頓,最后深深吸了口氣,暗自打氣了幾秒,小拳頭輕輕扣了扣門。
不一會兒屋內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,而后門“吱呀”一聲從內打開。
一條質地松軟的米白色家居褲出現在眼前,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似侃似無奈的聲音響起:“您怎麼——”
話沒說完,就收了聲。
遇辭蹲在地上,眨了眨眼睛,而后順著家居褲緩緩往上移動視線。
傅則奕雙手撐著門框,低著頭,也在看著她。
臉上的神情先是茫然,接著是愣怔,最終變為訝異。
“遇辭?”他低低叫了她一聲。
“噓!”話音剛落,遇辭就趕緊用食指抵了抵唇,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褲腳,“不要說話,珅伯沒看見我過來,先讓我進去。”
傅則奕微微一怔,低頭看向蹲在地上的這小小的一團。
應是從雨中跑來的,額前的頭發被雨水打濕,身上穿得一身淺藍色睡衣,加在睡衣外的一件白色針織開衫,肩頭也沾著水汽。
她仰著頭眨著大大的眼睛,看他,卸了白日里的妝容,臉蛋清透。
傅則奕沒動。
遇辭抿著唇,有些緊張,“我——不可以進去嗎?”
“你先松開我的褲子。”
剛問完,逆著光影的人低低開了口。
遇辭:“……”
急忙看了眼自己拽著他褲子的手,以及他那只插在褲兜里的手。
貌似是在借此扯住褲腰。
她就說,她扯了半天,一直感覺有股力量在和自己抗衡,本以為是他這褲子的質量過硬。
“呃……”趕緊松開了手,有些尷尬地說了聲:“不好意思。”
話音落,面前的人后退了幾步,讓開了道路。
遇辭繼續鬼鬼祟祟地挪進了屋。
傅則奕回眸看了眼那緩慢往屋內挪去的身影,像是只小烏龜,他無聲地勾了勾唇,回身準備關門時,才發現對岸站在住月閣回廊外的珅伯也在往這邊看過來。
他愣了一下,微微頷首,而后關上了門。
珅伯在那頭有些疑惑,則奕大半夜開門做什麼?
隨后回頭瞧了眼依舊亮著燈的小閣,沉吟了半晌還是敲了敲門:“小辭?你睡了嗎?”
無人回應。
于是他又敲了敲,“小辭?”
還是無人應。
想著這丫頭可能是忘記熄燈就睡著了,他這會兒進去也不方便,于是也就沒管了。
*
直到身后傳來關門聲,遇辭才站了起來,扭了扭微酸的腰,一番活動完,才忽然反應過來她在傅則奕的房間里。
立刻收了動作,老老實實站好,轉頭看了眼還站在門邊的人。
他應該是準備休息了,衣服都已經換好了。
抿了抿唇,剛剛的放松瞬間消失殆盡,胸腔內的心跳再次恢復清晰,她咽了咽口水。
傅則奕立于門旁,并沒有走過來,靜靜看了她半晌,才問:“怎麼了?”
“啊……那個……”遇辭忽然感覺被他看得有些手足無措,來之前演示了好多遍的說辭瞬間全忘了,暗自罵了遍自己這個豬腦子。
傅則奕看了她一眼,也似是發現了她的窘迫,緩緩挪開視線,走至距離她近些的椅子上坐了下來。
旁側的小案上溫了壺茶,他提起茶壺,拿了兩只杯子,各倒了七分滿,而后再次抬眸看來,低低道:“坐。”
他的坐姿有些端正,像是每次宗族集會時,他同各支叔祖坐在一起的姿態,總給人一種位份上的壓制感。
遇辭看著他,頓了頓,盡管他看來的眼神平緩柔和,還是讓她有些緊張,須臾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道:“我……我的……我的簪子,你……你還沒還給我。”
這一聲說的有些低,倒是很像害怕他一樣。
傅則奕聞言稍頓,而后看了眼內室的辦公區域,道了聲:“你等一下。”
繼而緩緩站起身,走了過去,不一會兒就折了回來,手上多了個雕有暗紋的紫檀木盒,遞過來時微微頓了一下,而后打開盒蓋,將簪子拿了出來,遞過來。
“昨日原本是要給你的,你走的急,我沒叫住你。”
遇辭頓了一下,看了眼他遞過來的簪子,伸手接了過來。
傅則奕靜靜看著她,見她不說話,也沒打算走,于是再次問:“還有事?”
遇辭看了眼他站立的位置。
從進門開始,他與他所有交談都是保持在安全且合禮的范圍外,一分一寸都未逾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