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沒說完,就看見了坐在副駕上的遇辭,頓了片刻,還是先打了招呼:“小辭小姐。”
遇辭對他笑著點了點頭。
傅則奕開車門下車,回答他先前沒問完的問題:“去精玉坊取東西。”
沈旻想了起來,看了眼車里的遇辭。
大抵是取先前托精玉坊做的掛繩,應了聲:“好的。”
沈旻上了車,遇辭也跟著坐去了后排。
啟動車子前,沈旻看了眼車前的后視鏡,眉頭也跟著疑惑地皺了皺。
是他的錯覺嗎?
怎麼感覺今天氛圍不太一樣。
而且——
他又抬眸看了眼后視鏡。
遇辭今日穿了件淺灰色的旗袍,蘇陵刺繡款,看起來白凈溫婉,和往日沒什麼不同。
只是——
他又看了眼遇辭身旁的傅則奕。
白襯衫,黑色休閑西褲,淺灰色風衣,一如既往的矜雅溫潤,也和往日不同。
但為什麼坐在一起,會讓他聯想到——“情侶裝”這三個字?
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間,沈旻急忙將視線從后視鏡上移開。
放肆!
他怎麼可以有這麼“大逆不道”想法!
急忙收了這個想法,推了推檔把,啟動了車子。
*
老太太到正廳用早餐時,家丁都只備了一份餐。
瞧著一副碗筷,她微微頓了頓,抬頭詢問:“小辭和則奕今日不用早飯?”
一旁上餐的一老家丁笑呵呵道:“沒,兩人一早就吃完飯出門了。”
老太太疑惑,“出門了?”
家丁點了點頭,“是。”
老太太又問:“去哪兒了?”
家丁笑呵呵地搖了搖頭,“倆孩子沒說。”
老太太神情頓了片刻。
恰逢此時,去南園叫倆人起床的珅伯從廳門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,連聲道:“快快快!小辭這丫頭我在門外怎麼都叫不醒,昨晚屋子也是一夜沒熄燈!小秦!你趕緊進去瞧瞧去!”
秦姨站在老太太身后,見珅伯這反應,沒忍住笑了起來,打趣似地道:“瞧給你急的,去叫則奕了沒?”
珅伯現在哪有功夫顧及這個,“沒,小辭怎麼叫都不應聲兒,可給我急壞了,你怎麼還在這兒笑呢!”
看樣子是真的急壞了。
秦姨便也不逗他了,“出去啦!一早就出門兒啦!”
珅伯微微一怔,“出門兒啦?”
秦姨笑著瞧了他一眼,“倆孩子一早一起出門兒啦。”
珅伯又是微微一愣,瞧了眼桌前的老太太。
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,拿起餐具,獨自用起了餐。
抵達玉珩山時已是晌午。
精玉坊位于半山,下車時雨還未停,隱在竹林中的青石板小路沾染濕意,微微透出歲月侵蝕的痕跡,縫隙中間或長出些青苔。
路段狹窄,車無法開進去,遇辭與傅則奕撐傘前行。
山林幽靜,細雨無聲,遇辭低頭看路,偶有幾聲鳥鳴,反倒襯得周遭更靜了。
雖說精玉坊是傅家原始祖業,但她卻是第一次來這里。
和她想象中的有出入。
跨過一塊間縫微大的石板,她轉頭看了看路兩邊的竹林,低聲道:“這里和我來之前認為的不太一樣。”
傅則奕舉著傘,偏頭看她,嘴角揚起一層淺薄的笑意:“那你認為的是什麼樣的?”
她也偏頭看他,思索了片刻,很認真地答:“就——應該很熱鬧,繡闥雕甍,山原盈視,川澤駭矚。”
傅則奕揚唇,“你那說的該是滕王閣。”
披繡闥,俯雕甍,山原曠其盈視,川澤紆其駭矚,的確是滕王閣的派頭。
遇辭聞言也笑了起來。
說話間已行至精玉坊前,遇辭抬首看了看眼前坐落著的重宇別院,也是園林式的建筑。
門庭斫雕為樸,依山傍水而建,三面環著蔥翠的竹林,門上匾額用翠青的楷體書了“雅玉”二字。
看起來不像作坊,倒像是哪位隱世高人的雅院。
遇辭看了看匾額,“不是精玉坊嗎?”
傅則奕引她往正門走過去,低聲答:“嗯,雅玉算是別稱,在精玉坊初建時就開始用了。”
傅家祖上初建精玉坊,其實是家主送給妻子的私坊,不參與商業用途,到民國時期才開始做一些交好家族小姐們的私人定制。
裕園里的玉器大多也是出于這里。
這些遇辭還是知道的。
走至正門前,早已在門后等待的一行工作人員便立刻迎了出來。
為首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,一襲裁剪精細的制式旗袍,氣質得體,滿臉和氣,“早先就聽說你們要來,左等右等也沒瞧見。”
這女人遇辭眼熟,她的平安扣和玉簪每年年底送去養護,就是她去裕園取的。
傅則奕笑答:“今日有雨,山路不好走,便慢了些。”
方璟也跟著笑:“那看來你們今天是徒步爬上來的,那我可得好好訓訓手下的人,怎麼都沒問清楚,竟然讓你們自己爬山路!”
兩人這一來一回,其實是玩笑話,遇辭聽出來,也跟著笑。
方璟見狀也瞧了遇辭一眼,臉上的笑容更為和氣了,對傅則奕道:“快進去吧,方才元師傅還說起你有好些時候沒來了,趕緊去瞧瞧,不然他老人家一個氣不順兒,小心等你大婚,不給你刻婚書!”
傅則奕眉眼間的笑意更甚了,低聲道:“好。”
而后站在門邊,回首看過來,臉上笑意稍稍退去一些,神色忖度,似是有話要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