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辭坐在那聽了會兒嬸娘們談心,心情卻一直都懨懨的,于是便起身打算出去晃晃。
兩手抄著棉服的兜,耷拉個腦袋從門檻晃出去,整個人松松垮垮地往巷子口走。
地上青山板路的縫隙里長了青苔,她使壞似的,不踩磚塊,只踩青苔,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巷子口,正欲抬頭,就忽然聽見一聲帶著笑意的低語——
“你再這樣走腦袋可要撞墻了。”
語調清潤磁性。
遇辭愣了一下,倏地抬頭看過去。
傅則奕一身黑色正裝,站在幾步之外,嘴角帶著薄笑,身后跟著好些傅家的叔伯,傅城也在。
她又是一愣,眨了眨眼睛,“你不是——”
昨天她其實給他發過信息的,問他今天回不回來,但是他沒回。
話講一半,她看了眼他身后的一些傅家長輩,還是決定不說了。
微微彎腰,叫了一圈長輩,視線在掠過傅城身后的傅云錚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,選擇性掠過。
這死人怎麼也回來了。
大抵今日長輩都在,傅云錚比往日正經了許多,穿著一身黑色正裝,板板正正站在那,像是沒看見她的白眼一般,格外的一本正經。
顧念著長輩在,她也沒太放肆,叫完人才道了聲:“我二叔在宗祠,還沒回來,要我去叫他嗎?”
說完,看了眼傅則奕,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長輩,有些奇怪。
傅遇兩家只在清明的時候才會一起祭祖,冬至向來都是分開的,今天怎麼過來了?
人群中一位傅家伯伯笑著道了聲:“無妨,剛好我們也要等文老,不用叫了。”
遇辭愣了一下,看了眼傅則奕。
文老是遇家遠方姨親,雖說遇辭母親幼時在他家中寄養過一段時間,但也是早已不參與遇家的祭祖的。
“哎?你們這是——”
恰逢此時遇海城回來了,從巷子口走進來,瞧了瞧所有人,笑著問了聲。
傅家伯伯再次接了茬:“你回來剛好,今天有個事兒要和你們遇家商討商討,先進去等文老來,遇伯那邊已經叫人去請了。”
遇海城愣了一下,瞧了眼傅家的各位宗親,又偏頭看了遇辭一眼。
心下了然了一大半。
視線淺淺看了人群中的傅云錚一眼,才回了聲:“好。”
遇辭有些疑惑,但還是往一旁讓了讓。
傅則奕看了她一眼,似是欲言又止。
“則奕?”
見傅則奕沒走,傅家叔伯叫了他一聲。
他才抬腳往前走來,擦肩而過的一瞬,遇辭感覺手背被輕輕包裹了一瞬,帶著他掌心熨貼的體溫。
她頓了一下,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過去了。
人群在熱鬧地交談,無人看見這輕輕地一下觸碰。
……
遇辭走在了最后,跟傅云錚一起,偏頭看了看身邊的人,“喂!你今天怎麼這副讓人看了想揍你的樣子啊?”
傅云錚微微側眸,看了她一眼,“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還是個小孩?”
?
遇辭扭頭看他,“你比我大多少啊你?怎麼好意思說出這話的?”
傅云錚看她一眼,笑了聲,邁著長腿往前走去。
留遇辭一人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。
這人是不是今天腦子有點問題?
*
進了遇家宅門,文老和遇老也同時到了,倆老爺子有說有笑地從門口進來。
在場小輩都起身恭敬地稱呼了兩人一聲。
遇老爺子瞧了瞧在場的人,笑著道了聲:“今天還真是熱鬧,看來,是又有事要說?”
說完,目光在傅則奕的臉上停頓下來,眼中似是帶了心知肚明的笑意。
文老在一旁也跟著瞧了傅則奕一眼,笑了兩聲:“老遇,今天那可不是則奕的——”
“先進屋吧,哪有站在院子里說事兒的,你說是吧文老!”話沒說完,就被遇老打斷。
文老愣了一下,看了眼站在傅則奕身后的傅城與傅云錚,扯起嘴角笑了兩聲:“是是是,那就先進屋。”
說著抬手往主屋的方向引了引。
喬月影在一旁瞧著陣勢不大對勁,悄悄走到遇海城身旁,扯了扯他,低聲問了句:“今天這是有什麼事?”
遇海城蹙了蹙眉,看了眼不遠處的遇辭,“大抵是小辭的婚事。”
“小辭?!”喬月影有些驚訝,“那就是——”
話沒說完,她轉頭看了眼和遇辭并列站在一起的傅云錚,而后也跟著皺起了眉頭,而后看向文老和遇老身后的傅則奕。
“那不是——不是——”
余下的話終是沒說出口。
遇老在文老的帶引下往主屋走,一屋子的嬸娘女眷也是有些疑惑,抬眸看著院中黑壓壓一片傅家的宗親。
就在傅遇兩家宗親一起往主屋走時,傅則奕忽然偏頭看了遇辭一眼,視線停頓幾秒后,道了聲:“各位嬸娘也一起吧。”
兩家議事從來都是家主的事,女眷不參與,這忽然而來的一聲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,連帶著遇辭也是,倏地抬眸看他。
“則奕啊,我們去,不合禮法吧!”一位遇家嬸娘發出了疑問。
傅則奕微微勾了勾唇,“無妨,今日的事,你們也應當在場。”
這話一出,其意昭然若揭。
除了家中女眷婚事,哪有需要嬸娘們也在場的。
眾人聞言又是一頓,而后都轉頭看了遇辭一眼,才笑著站了起來,“好好好,懂了懂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