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自己與蔣艷僅有的幾次交道,馮姝抬頭,緊盯著黃浩,笑著問道:“當真是皇后娘娘讓你來請我出面解決此事的?”
黃浩被馮姝看得心里發毛,卻也硬著頭皮道:“回馮娘娘,的確是皇后娘娘讓奴才來此探望您的。”
“皇后娘娘果然寬厚,你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的奴才,若是在我手里,怕是活不到現在。”看到黃浩的面色隱隱發青,馮姝意態悠閑地道:“此事并非很難辦,要我出面也并無不可,但我必得回去一趟。待我回去見到皇后娘娘,我一定在她面前替你美言幾句,想來皇后娘娘一定會重賞,你這樣肯為她分憂的奴才。”
黃浩應該從未想過,這位自幼養尊處優,集萬千寵愛于一身,比自家主子還要小上兩歲的豪門貴女竟這般難纏,立刻跪地叩首道:“請馮娘娘恕罪!奴才并非有意欺瞞您啊!請娘娘明察!”
“你是不是有意,我自有思量,眼下你還是實話招了得好。”馮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。
黃浩哪里還敢廢話。“啟稟馮娘娘,今日之行的確是皇后娘娘指派的,可令弟與蔣家公子的過結,是陛下身邊的段總管讓奴才將此事告訴您的。”
段珪,這是自幼跟在高叡身邊的人,馮姝當然記得他。“也是段總管,讓你來請我出面解決此事的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馮姝接著問道:“那段總管的吩咐,皇后娘娘可知曉?”
“皇后娘娘并不知曉。”
“身為皇后親信,你如此作為是何居心?”
黃浩重重叩首下去,辯解道:“請馮娘娘明查,奴才絕無背主之心!奴才之所以未稟明皇后娘娘,只是段總管交代過,此事不必讓皇后娘娘知曉。
奴才私心以為,段總管如此吩咐,十有八九就是陛下的意思,所以奴才也不敢讓皇后娘娘知曉。另外,奴才的確也是想為皇后娘娘分憂,因著此事,陛下對皇后娘娘避而不見已有段日子了,長此以往,于皇后娘娘也不利。”
高叡居然會因此對蔣艷心存芥蒂,馮姝覺得十分納罕,不過略一思量,她便明白了。前朝之事不便牽涉后宮,尤其還是這種事,若蔣艷只是替自己的弟弟說幾句好話,高叡不至于如此。
念及此處,馮姝經不住暗自搖頭。
“既然如此的話,你的確該為皇后娘娘分憂,段總管不讓你告訴她,那你為何要告訴我呢?”馮姝繼續問道。
“回馮娘娘,此事段總管特意交代過,娘娘您若是不問,那奴才就不必提此事是他吩咐的,一旦娘娘問起,奴才便要實話實說,不得有任何隱瞞。”
在這之后,殿內便是一陣良久的沉寂。除了馮姝悠閑品著茶水以外,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終于馮姝放下茶盞,緩緩開口道:“此事我知道了,黃公公的差事已了,這就回去吧。”
在馮姝開口的那一剎那,黃浩只覺得如蒙大赦,眼見馮姝不打算追究,更是大喜過望。“奴才謝馮娘娘寬宥!那事情……”
“此事我自有主張。”馮姝面無表情地道。
“奴才告退。”在徹底退出去后,黃浩才敢長舒一口氣,比之自家主子,還是這位先帝遺孀更有中宮皇后的氣勢。
在黃浩退出的同時,忍冬就吩咐其他人下去,只留她自己在馮姝身邊。
“你怎麼看?”馮姝突然發問。
忍冬會心一笑,反問道:“不知小姐問的是哪一樁?”
馮姝莞爾道:“那就一樁一樁說吧。”
“是。”忍冬道:“原本奴婢還擔心小姐回宮之后會步履維艱,如今看來,是奴婢多慮了。有這樣拖后腿的外家,又管束不住身邊的下人,即便沒有小姐,她這個皇后也坐不穩。容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,此事無關人品,無關寡恩與否,沒有哪個帝王能夠忍受這樣一位中宮皇后。”
“管束不住下人也就罷了,只要陛下還能給她中宮的體面,沒有人會在明面上讓她難堪。可她自己拎不清,就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了。”馮姝惋惜道。
“下面奴婢就要說些讓小姐不痛快的話了,還請小姐寬恕。”
“問你,就是想聽你說實話的,說吧。”
“發妻如此,陛下想讓您回去也是情理中事。陛下能夠順利登基,蔣家的確出力不少,可她這個出身蔣家的正妻連同生共死都沒做到。當然這許是因為陛下知道自己這位正妻經不住事,才將她留在邊地的。”忍冬道:“如今的局面固然是陛下自己運籌帷幄的結果,可若無小姐您為他開了這盤棋局,根本就不會有后來的事情。單這一點,皇后與您根本沒得比,更何況,陛下對您還余情未了。”
“所以,你的意思是,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我信守承諾?”
“此事奴婢不敢揣測,但以當時情形,陛下并無拒絕您的理由不是嗎?”
“等到事后,他就不是臨淄王了,畢竟當初與我約定的是臨淄王,而非如今的陛下。”話到此處,馮姝自嘲起來。“此事怪我,只算好了事情,卻算錯了人心。”
忍冬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馮姝,只得接著道:“這回顯然是陛下請小姐出手,這是在為您回宮鋪路,倘若您能解決此事,那來日您回宮,起碼外朝不會有太多的反對之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