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太醫回稟馮姝身體康健后,高叡就示意他退下了。
如此過后,兩人誰都不再說話。
高叡繼續批閱手頭的奏折,馮姝也只是坐在那里盯著腳下的地磚發呆。
有什麼好意外的,讓自己再度入宮的事情到底還沒有明發詔令。所以高叡的單獨說話也只能是避開外人,不可能把御前侍奉的人也打發出去。
殿內的二人并不知道,此刻蔣艷已經到了甘露殿外。
見此地只有忍冬,而不見馮姝本人,便問道:“你們娘娘呢?”
忍冬確定這位還不知自家小姐將要回宮的事情,所以自己的回答一定不能引來蔣艷的任何猜忌。“回皇后娘娘,我們娘娘就是因為兩家的事情才從甘泉宮趕回來的,畢竟此事涉及朝政,總要問問陛下的意思,所以我們娘娘就先進去了。”
蔣艷就是再無知,她也能想到。這樣的事情遲早都會傳到馮姝耳朵里,聽聞她很是寵愛自己的弟弟,若她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。以她的身份,只要不是過分的要求,陛下必不會駁了她的面子。
念及此處,蔣艷忙道:“進去跟陛下說一聲,本宮到了。”
就在馮姝百無聊賴的時候,就見一名小太監入內道:“陛下,皇后娘娘來了。”
“讓她進來吧。”高叡道。
其實蔣艷本可以不來,但高叡還是讓人將她請了來。高叡心里清楚,指望蔣艷與馮姝一樣沉穩干練,根本就是癡人說夢,可總得讓她看看中宮應該是何等模樣。
可惜不等蔣艷走到近前,向自己行禮,只看到她面上那探究的神情,高叡就明白自己這位發妻在想什麼了。
正因如此,忙了一天的高叡居然在此刻開始覺得腦仁發痛。且不說人家根本無心在自己面前嚼舌頭,你若真擔心這個,那還不早點來?
看著蔣艷見過高叡后,馮姝才緩緩起身與蔣艷見禮。“年前時皇后娘娘好心派人去甘泉宮探望,娘娘如此記掛著我,我還未曾當面道謝,今日正好謝過了。”
雖然自己與馮姝之間毫無過結,甚至還有幾分交情,可兩家正鬧得不可開交。
所以見到馮姝這般和顏悅色,蔣艷很是詫異,但面上還是客氣道:“皇嫂客氣,這都是應該的。聽聞皇嫂在甘泉宮一切都好,我也就安心了。”
高叡冷眼旁觀了兩個女人的客套。“先坐吧,等人到齊了再說。”
宮人們也為蔣艷搬來了凳子。鑒于此前馮姝坐于高叡的左下首,所以宮人們自然而然地將另一把凳子安置在高叡的右下首。
時人以左為尊,按說馮姝繼續坐在左邊也無可厚非,可她還是將蔣艷讓到了左邊,自己在右邊落座。
高叡當然知道此舉并非是馮姝認命,有了作為妃嬪的自覺,而是她對蔣家的態度。
雖然蔣艷看起來與往日無異,也未見任何驕矜神色。可方才她未有任何謙讓,高叡便知她內心到底是有幾分得意的。
殿內再度陷入沉寂。
在這之后,該來的人便陸續到了。
在此期間,段珪特意向高叡提及了宇文瑄以及馮姝的要求。
高叡聽罷后,奇道:“是聽聞這個宇文瑄與馮衍走得近,可皇嫂居然會對他這般照顧。”
馮姝面不改色地道:“陛下是知道的,妾與阿衍親厚,他的總角之交,妾自然也高看一眼。”
高叡笑道:“他到底是太尉的幼子,皇嫂高看他些是應該的。如皇嫂所說,讓他見見世面也好,讓他進來吧,朕也見見此人。”
看著段珪去召宇文瑄入殿面圣,馮姝心情復雜。
阿瑄并不知道自己與高叡的過往,所以在他眼里,整件事就是高叡覬覦皇嫂。加之自己與阿瑄如今的關系,要他當著自己的面對高叡俯首稱臣,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。
可是馮姝沒有其他辦法,從前往甘泉宮開始,自己就對阿瑄頗為照顧,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。即便他們后來什麼都沒有發生,但如果自己因著身份地位變化,而刻意疏遠他,此事極有可能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,到那時自己將百口莫辯。
與其如此,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訴所有人,自己就是對宇文瑄另眼相看,如此,自己與阿瑄日后才會安穩。
這時,宇文瑄已隨著段珪入殿。
自這一刻起,馮姝就一直注視著宇文瑄。
雖然感受到了馮姝的目光,可宇文瑄未有任何回應,甚至根本不朝馮姝的方向去看。
方才在殿外,他已經想明白了馮姝對自己毫不避嫌的用意。正因為明白,所以自己不能也不會看向她。以自己如今從八品的官職,能得圣上親自召見,這樣大的恩典,若是自己親爹在場,他老人家也得叩首謝恩。
此時此刻,哪怕宇文瑄滿心都是,只有用刀刨開胸膛才能疏解的憤恨,他也得咬牙忍耐。
終于到了高叡的面前,宇文瑄還是按照規矩,行三跪九叩的大禮。
“臣宇文瑄,參見陛下,吾皇萬歲萬萬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