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有挨了打,還不準還手的?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。”馮姝盯著蔣鴻道:“蔣尚書以為如何呢?”
“馮娘娘說的是。”這是蔣鴻打娘胎以來第一次被女人問住,若是平日他早就破口大罵了,可對方的身份由不得他如此放肆。
聞言,馮姝端正了神色,轉而看向馮衍。“我問你,依照刑律,當街打人者,該如何處置?”
一語既出,滿殿皆驚。
眾人都以為,馮姝會讓馮衍道歉了事,可現在,她居然搬出了《刑律》。
知道馮衍答不上來,馮姝便替他答道:“該杖責三十。”
高叡面上不動聲色,但也深深看了馮姝一眼,原來她就是這麼打發深宮寂寞的。
不管其他人是何反應,馮姝接著道:“京兆尹不敢處置你,我敢。來人,把馮衍拉下去杖責三十!”
即便是宇文瑄也看不下去,剛想要出言求情,就被馮姝看出他的意圖,叱責道:“你若是想與他一道挨板子,就大可為他求情,太尉那里,我親自跟他解釋!”
在馮姝嚴厲的目光下,宇文瑄終究退了回去。
殿內的宮人原本還在猶豫,可聽到她連太尉家的公子都敢打,只得看向高叡,等待圣上如何決斷。
馮姝此舉的目的,高叡看得一清二楚。她想解決兩家的紛爭是不假,可她壓根就沒打算白白忍下這口氣。這板子打下去,蔣家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與馮家僵著,但此事必會讓蔣家的氣焰更加囂張,畢竟連馮家都要對他們如此忍讓,還有誰是他們蔣家不敢惹的。長此以往,蔣家一定會犯下眾怒,到時候沒人保得了他們。
這招捧殺當不可謂不高明,且馮禹根本就沒有求情的打算,這就意味著他也贊成馮姝此舉。
馮姝知道高叡在糾結什麼,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蔣家一定會跟馮家和解,可高叡是否攔下這頓板子,將會決定蔣家的來日。
其實高叡最終如何抉擇,馮姝并不在意,她只是想要知道,蔣艷以及蔣家在高叡心里是何等分量。馮姝想要高叡遵從內心,所以馮姝并不打算說些什麼王子犯法,與庶民同罪的話來,迫使高叡盡快做出決定。
許久都未發一言的蔣艷終于在此時開口。“說到底就是兩個不懂事的男孩子打了一架,皇嫂何必搬出刑律來呢?”
就在蔣艷開口的那一刻,馮姝已經知道了高叡答案。
“皇后說得是,皇嫂對弟弟太過嚴苛了。”高叡朗聲道:“朕與皇后替馮衍向皇嫂求個情,如何?”
宇文瑄雖不知馮姝方才的籌謀,但看得清楚形勢,馬上給馮衍遞了個眼色。
馮衍會意后,立刻膝行至馮姝面前磕頭認錯。
這板子打下去,馮姝豈會不心疼?事情已經解決,且自己目的已達,高叡是念舊情的,此事于自己而言有利亦有弊。至于蔣家,就算自己有心將蔣家置于死地,也不急于一時。
“既然陛下與皇后娘娘都為你求情了,這頓板子可以免了。但你到底打了人,此事該如何?”馮姝看著馮衍道。
“回府之后,我就去跪宗祠。”在馮衍的記憶里,姐姐讓自己跪宗祠的次數,可比父母多多了。
“嗯。”馮姝淡淡應了一聲,又掃了一眼蔣繼。
馮衍立刻會意,起身行至蔣繼面前,深深一揖。
“那日是我一時沖動,與蔣公子動了手,還望蔣公子海涵。”
在兒子開口之前,蔣鴻已經將馮衍扶起。“馮公子言重了,軍中長大的男孩子,誰還沒打過架,就算我家這小子被你打了,那也是他技不如人,你無需如此。”
既然蔣鴻已經表態,馮禹自然也要有所表示,行至蔣鴻面前,代兒子向蔣家聊表歉意。
自此這二位開始攀比起了客氣。
而真正的始作俑者蔣繼,也在蔣艷的示意下與馮衍握手言和。
一場風波就此結束。
這種時候,馮姝不介意送蔣艷一個人情。“今日蔣尚書與公子難得一起入宮,眼下時辰也不早了,陛下可要留他們父子在宮中用膳?想來皇長子應該許久都沒見過外公了。”
蔣艷立刻對馮姝報以感激的笑容,然后滿懷期待地看向高叡。
蔣艷最后的表現,高叡還算滿意,所以應承了馮姝的話。“皇嫂此言甚好,皇后去準備吧,朕與你們一起。”
“多謝陛下賜膳。”蔣家三人一齊向高叡謝恩。
高叡又道:“皇嫂難得回來,何況又趕了一日的路,定要在侍中府上休息好了再回去。”
“臣叩謝陛下隆恩。”馮禹聽了自然高興,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好好勸勸女兒,今日這種言行打扮萬萬不能再有了。
如此安排,馮姝必然不會高興,高叡知道她的心思,又道:“侍中府上到底不比宮里,皇嫂又是突然回去的,想來會有許多不便。段珪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仔細挑了侍衛宮女去侍中府上,讓他們好好侍奉皇嫂。”高叡如此安排就意味著,只要馮姝不想見,馮府上下沒有人可以見到她。
“奴才遵旨。”段珪立刻領命而去。
“多謝陛下費心。”馮姝淡淡地道。
眾人這才從甘露殿散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