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九郎如此想,旁人可不一定,念念怕死,所以九郎今日出了章華殿的門,就要把此事忘了。”馮姝儼然一副高叡不答應,她就要撒潑的樣子。
“你方才說什麼來著?”高叡很是上道。
“回陛下,妾方才說陛下英明神武。”馮姝極是恭敬地道。
“你這馬屁真是敷衍。”高叡笑道。
馮姝只是莞爾一笑,不做應對。
這時,高叡想起了旁的事情。“前日皇后同我說,爍兒眼看就要五歲了,是該給他尋幾個好師傅,讀書習字,弓馬騎射都不能耽誤。”
蔣艷終于把心思放到該放的事情上了,馮姝如此想。“五歲的年紀是該上書房了,九郎定要好好給皇長子選幾個好師傅才是。”
“的確如此,可我想此事需聽聽你的意思。”高叡道。
馮姝想也不想地推辭道:“這樣的事情,九郎做主就是。朝中哪些人的學問好,九郎難道不比念念清楚?至于弓馬騎射,九郎就更不必來問念念了。”
“你該知道,有些人自己學問做得好,但未必能做個好師傅。”高叡解釋道:“如今就爍兒一個皇子,日后咱們的孩子不也要上書房?所以過陣子爍兒開課之后,你也去聽聽,最后把把關。朝臣們到底顧及著同僚,必定撿著好聽的說,所以這樣的事情,交給你我才放心。”
這話在馮姝聽來,無異于高叡直接告訴自己,皇長子目前還不是他立儲的人選。“九郎當真放心讓念念去?”
“這也是給咱們的孩子選師傅,我有什麼放心不下的?”
“嫡長子終究不是普通皇子可比的,九郎理應更加看重些。”
高叡明白馮姝此言何意,便道:“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學生,才能看出來資質到底如何。
孩子們還小,這個時候就該一碗水端平,沒必要分個尊卑出來。你的學問如何,我有數,哪怕你如今還在甘泉宮,我也會為了此事把你請回來。你不必顧忌太多,說到底還是我選出來的人,你不過是去聽聽那些人課講得如何。皇后若有微詞,你也不必理會,若她能點評師傅們一二,那她大可與你一道去,此事你們可以商議著來。”
“既然九郎交代了,念念到時必定認真去聽,回來如實稟告九郎。”馮姝難得露出極負自信的笑容,出過兩位帝師的馮家,當然知道皇家的師傅該如何做,至于自己這個被帝師教導長大的人,更知道最好的帝師該是何等模樣。
事后忍冬向馮姝感慨道:“陛下到底是信任小姐的,能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小姐。”
“此事的確重要,可你焉知這不是他在試探我?”馮姝道:“這件事情但凡我有一丁點兒私心,他就會看出來,你當真看不明白?”
“奴婢以為陛下終究與先帝不同。”忍冬底氣不足地道。
“他們是不同,可他們不僅是兄弟,還都是帝王。”馮姝面無表情地道:“不過比之先帝,陛下已經好很多了,起碼他有自己的兒子,需要他防范的兄弟也所剩無幾。”
待到六月末時,宮外傳來消息,馮衍與婁家小姐的婚事定在了十一月初五。
對于馮衍的婚事,馮姝沒什麼要交代的,只讓人傳話給父親,就算如今阿衍在軍中任職,讀書習字也不可荒廢了。
忍冬有些不解地道:“小姐,您一向不同意四少爺在軍中任職。
既然如此,您何不直接同侍中明說,讓他把四少爺調離軍中。”
“父親若是能把阿衍調離軍中,當初就不會同意阿衍入中護軍了。” 馮姝冷笑道。
忍冬在心里嘆了口氣,這對父女的心結,怕是此生都解不開了。
自新人入宮之后,高叡來章華殿的次數的確不比從前,但熏籠玉枕無顏色,臥聽南宮清漏長的日子并不屬于馮姝。
即便不召馮姝侍寢,高叡也時常召她來甘露殿陪自己用膳,亦或是伺候筆墨。
在旁聽過幾次皇長子上課后,馮姝如實向高叡稟告了幾位師傅的情況。
高叡笑道:“確如你所說,這個彭懷述為人很是死板。”
“不瞞九郎,彭懷述學問自是沒得說,東西也講得通透,只是他講課連念念覺得都無趣,以皇長子的年紀,且不說有沒有聽進去,沒當場睡過去就已經不易了。”馮姝道。
聽到馮姝主動提起皇長子,高叡便問道:“那爍兒可有真的睡過去?”
“那倒沒有。”馮姝道:“何況就他一個學生,在場哪個人也不會讓他睡過去的。”
“你說的也是。”高叡搖頭失笑道:“依你意見,這個彭懷述可要換掉?”
“那倒不必,如今皇長子年紀還小,必定喜歡那些說話風趣的師傅。待皇長子的年紀再長些就能聽進去彭懷述授課了,眼下給彭懷述少排些課就好。”馮姝道。
“言之有理。皇長子的課業如何安排,我就交給你了。”見馮姝就要開口推辭,高叡馬上道:“休要說此事你不能勝任。”
馮姝道:“那倒不是,念念是想說,待念念安排好后,就拿給九郎過目。
一來這是慈父關懷;二來,念念到底只是皇長子的庶母,不比皇后娘娘這個當親娘的,所以九郎看過,皇后娘娘也能安心些,不然這樣的事情全權交給念念,莫說是皇后娘娘放心不下,旁人也會如此想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