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倒是看得開。”高叡無奈笑道。
“念念自然看得開,咱們熙兒有父母疼愛才是最要緊的。”馮姝一邊用撥浪鼓逗弄著孩子,一邊道。
聞言,高叡深深看了馮姝一眼。“你這個當娘的倒是心大,不過心大的確有心大的好處,無需旁人成日里提心吊膽,誠惶誠恐的。”
“九郎何出此言?”
“近來立政殿的宮人時常被責罰,你難道就不曾耳聞?”
這樣的事情馮姝當然知道。“這種時候,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也是有的,下面的人做事是該更加謹慎些。”
高叡笑了笑,不再說什麼。
夜里,馮姝睡得并不安穩,突然隱約聽到一聲凄厲的哭嚎,她被這一聲驚得瞬間清醒過來。
正在這時,門外段珪的聲音急急傳來。“陛下,大事不好,三殿下薨了。”
高叡立刻從夢中驚醒,沉默片刻后,才道:“去立政殿。”
馮姝也不多言,立刻起身服侍高叡更衣,直至把他送出章華殿。
“什麼時辰了?”馮姝問道。
佩蘭答道:“四更天剛過,時辰還早,娘娘回去接著睡吧。”
“這麼折騰一番,哪里還能睡得著呢,陪我去看看熙兒吧。”馮姝苦笑道。
來到嬰兒床前,看著孩子熟睡的小臉,馮姝才徹底安定下來。“老天爺送給你這麼大的百日賀禮,你倒睡得安穩。也罷,娘去替你收下。”
吩咐乳母和忍冬照看好孩子后,馮姝就換了素衣前往立政殿致喪。
一路上,佩蘭還是苦口婆心地勸著。“娘娘,連陛下都沒吩咐您什麼,您何必這個時候去立政殿找不痛快呢?何況三殿下的靈堂也還未好,您要致喪也不必這麼早去啊。”
“佩蘭,你跟著我的時間也不算短了,我會無緣無故地給自己找不痛快嗎?”馮姝笑著問道。
如此,佩蘭也不再相勸,只跟著馮姝到了立政殿。
果不其然,正處于崩潰之中的蔣艷,在看到馮姝的那一瞬間立刻變得面目猙獰,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直接沖上去給了馮姝一記響亮的耳光。
在場眾人皆被這一幕驚得不知所措。
“皇后!”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高叡,震驚之余,他更覺憤怒。
這一巴掌打得極重,馮姝姣好的容顏已然腫了一半,高叡見了心疼不已,立刻上前想要查看她的傷勢。
馮姝卻根本不為所動,只是平靜看著蔣艷,就仿佛方才受下那掌摑之辱的人不是她。“這一巴掌,皇后娘娘已經忍了許久吧?”
此時的蔣艷已然變得歇斯底里,指著馮姝的鼻子道:“你兒子慶祝百日之時,我的兒子卻驟然薨逝,一定是你兒子克死了我兒子!”
“你夠了!”高叡忍無可忍地吼道。
蔣艷被這一嗓子吼得愣在原地,在回過神來的同時,就足下一軟直接跌倒在地,接著掩面痛哭起來。
高叡到底還顧念著她剛剛失子。“皇后需好好靜養,朕晚些時候再來。”說罷,便拉著馮姝離開了這是非之地。
步出立政殿后,高叡掃了一眼段珪。
后者立刻心領神會。“奴才明白,今日之事一定不會外傳。”
又走出一段距離后,高叡才緩和下來,柔聲道:“念念受委屈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
馮姝道:“異位而處,念念也是一樣的心情,所以沒什麼委屈。”
“休要說這種話,孩子沒了,是你一手造成的嗎?”高叡道:“若非顧忌著她,熙兒的百日何至那般簡陋。”
“因著三皇子的病,皇后娘娘近來也不大康健,如此過后,于皇后娘娘的病體總是好的。”馮姝道。
“你是妃嬪不假,那你也不至于要給皇后做出氣筒吧?!”說著高叡又來了脾氣。“你長這麼大,何曾受過這般欺辱?”
“到底是念念搶走了九郎的寵愛,所以總是我對不住皇后娘娘。”
“念念無需這樣想。實話就是,即便從來沒有你這個人,我對她也不可能像對你一樣。”高睿道。
聞言,馮姝只覺得心中悲涼。自己不僅錯過了高叡,也錯過了宇文瑄。
章華殿距立政殿本也不遠,二人很快就回到了章華殿。
高叡親自將冷水浸過的毛巾敷在馮姝腫起的半邊臉上,并囑咐道:“這幾日你也不必去立政殿致喪了。”
“好。”馮姝柔聲應道。
此時五更已過,天色已然微微發亮。
馮姝道:“折騰了半宿,九郎可要在此稍事休息?”
“也好。”高叡又吩咐道:“段珪,讓吏部尚書,戶部尚書還是于辰時來甘露殿見我。”
看著段珪離去的身影,馮姝不免有些詫異。“九郎……”
高叡無奈道:“孩子沒了,我怎會不難過。原本我是打算輟朝幾日,陪陪皇后的。可你看看現在?念念固然可以安慰我,可皇后失了孩子,我輟朝在你這里呆著,這指不定就有什麼難聽的話出來了。與其如此,我還不如照常處理政務呢。”
馮姝也不再勸,只服侍著高叡趕緊躺下小憩,只待天色大亮后,叫醒他去甘露殿處理政務。
如此,直至幾日后三皇子出殯,馮姝才在眾人面前出現。
眾人皆知是陛下許她如此,可帝后失了嫡子,她不曾去靈堂致喪終究有些不妥。
幸好高叡當眾言明,貴妃已于三皇子薨逝當夜就前往立政殿致喪,如此才算是平息眾人非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