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一件能引得朝野震蕩的大事,就這樣被悄無聲息地掩了過去。
眾人知道的是,蔣夫人于年節入宮請安后的第三日,也就是正月十五當日突發惡疾病故。皇后娘娘驚聞噩耗,悲傷不能自持,需靜養些時日。
然而有心人還是察覺到了蛛絲馬跡,蔣夫人病故,陛下不曾派人前去致喪,就連皇后都未有任何表示,這實在是太過詭異了。可惜眾人的揣測也只能揣測,畢竟誰都知道,皇后在宮中早已失寵。
既然皇后再度被禁足,后宮諸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馮姝手里。闔宮上下都得了馮姝的吩咐,不僅給立政殿的供應如常,就連皇長子與永興公主都未受任何怠慢。
這些事情高叡都看在眼里,感慨道:“也就是你了,當眾挨了人家一巴掌,還能如此不計前嫌。”
馮姝溫婉一笑,道: “聽太醫說,皇后娘娘不大好。”
高叡全當聽不懂馮姝的意思。“那就讓太醫好好瞧著。”
“是,念念已經囑咐過太醫了。”馮姝道:“昨日,皇長子帶著永興公主來跟念念請安,兄妹倆到底想念母親的,不知……”
高叡淡淡瞟了她一眼。“我知道你必會把孩子安撫好的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念念是想跟九郎說,皇長子和永興公主近來見不到母親,九郎這個做父親的可不能再三天兩頭見不著了,今日晚膳,九郎與他們兄妹一同用可好?”馮姝笑著道。
“你這是先斬后奏啊。”
馮姝可憐兮兮地看著高叡。“請九郎恕罪,念念認罰就是,但請九郎勿要讓兩個孩子失望。”
“行了。”高叡刮了刮馮姝鼻子。
“這種事情都要罰你,那我是什麼人?晚膳我去宜妃那里就是。”
“多謝九郎。”
“說起來是我該謝念念才是。”高叡道。
“九郎何出此言?”
“我不曾派人去蔣家致喪,到底于禮不合。若非有你壓著侍中,朝中就不是只有個別御史說兩句而已了。”
“說起此事,念念有句話不得不說。”馮姝道。
“什麼。”高叡奇道。
“馮家幾代倍沐皇恩,這已是天大的恩典。如今念念忝居高位,家父這個三朝元老是掌著門下省的侍中,這樣的外戚于朝政無益,也于馮家無益。為長遠計,念念懇請九郎,將家父調離侍中的位置,最好是像太尉那樣領個閑職。”說著,馮姝起身跪在高叡面前道:“請陛下恕妾妄議朝政的罪過。”
高叡趕緊拉了馮姝起來。“你明明是一片苦心,我為何要怪你?快起來吧。”
“多謝九郎體恤。”
“馮家世代簪纓,此事于你有利益有弊,但出身何處皆是天定。”高叡語重心長地道:“以前我總是怕你夾在中間難做,既然念念如此明白事理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果然,高叡要動自己父親了,馮姝心如明鏡。“念念知道家父有許多事情做得不妥,所以念念也不愿九郎難做,但懇請九郎看在念念和咱們的熙兒的份上,不要太過為難父親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高叡拍著馮姝的手背道:“侍中到底是你的父親,也是熙兒的外公。”
鑒于蔣艷如今的狀況,所以黃初三年的親蠶禮,由馮姝代為主持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。
親蠶禮后不久,恰逢馮禹五十大壽。高叡以此為由頭,將他調至中書省,升任中書令。
按朝制,中書令執掌中書省,有掌佐天子之責,可為天子草擬詔書,可謂是百官之首。
但朝野上下都明白,這是圣上對馮禹的明升暗降。雖說侍中不及中書令位高,但掌門下省的侍中遠非中書令可比。門下省有權審核附議圣上詔令,只有侍中加蓋過印璽的詔書,才可送至尚書省的六部執行,
聞此消息時,馮姝笑得悄無聲息,父親已然讓出侍中的位置,就有人也該為自己騰地方了。
就在馮姝為自己籌謀未來時,宮外傳來消息,婁婉如為阿衍生下了一個女兒。
馮姝雖不能親自道賀,但也送上了厚禮。想到不久之后,自己也要為阿瑄的孩子送上賀禮,縱使馮姝真心為他有了孩子而感到高興,也免不了失落難過。
但日子總要過下去,幸好在廊下撒歡的雪融,于馮姝而言始終都是安慰。
因有馮姝的交代,所以太醫院依舊對蔣艷上心,馮姝也每隔幾日就會問起蔣艷是否安好。
此事在闔宮上下看來,都是馮姝賢良淑德。
就連容妃都忍不住感慨道:“妹妹也太好性了。當初她那般對你,如今你不僅對她依舊上心,就連她那一雙兒女都未有任何怠慢。”
馮姝笑著向容妃遞上一碗桂花酥酪。“姐姐嘗嘗,這是新鮮牛乳做的。太醫說姐姐不可嗜甜,我便讓小廚房把白糖換成了糖桂花,桂花本就香甜,如此替代不少白糖。”
容妃含笑接了過去。“妹妹這般細心,怪不得陛下常來妹妹這里呢。”
馮姝冷眼看著她對甜品食指大動。
如今二皇子已滿周歲,而容妃仍舊沒能恢復往日窈窕身形,人人都說這麼富態是富貴相,就連母親都說自己有些瘦了,還是豐腴些好,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嘴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