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高叡對蔣家未有其他處置,但這一升一降之間的差別,便是昭告了蔣家至此沒落。
事后,馮姝留意了鄢陵侯夫人的死因,據說是因為鄢陵侯府用的紅籮炭火氣太熾,而鄢陵侯夫人又十分畏寒,室內并不時常開窗通風,所以鄢陵侯夫人是中炭毒而亡的,不得不說這個死因可謂是無懈可擊。(注:炭毒,古代認為的一氧化碳中毒。)
冊后大典定在來年的二月初一,按照慣例尚服局的人要為馮姝準備大典當日所穿的袆衣,頭冠等配飾。可所有東西馮姝都有現成的,就連她的身形都未有任何變化,所以多年前的袆衣無需任何改動,只需將個別暗沉了的地方翻新修整一番就好。至于即將遷居的立政殿,馮姝也只吩咐把蔣艷的遺物全部清出去,徹底打掃一遍,其余無需再動。
更有甚者,就連禮部與尚儀局人也被馮姝打發了回去。“無需你們提點我,大典流程我比你們清楚。”馮姝至今還清楚記得,上回自己是如何被一群人圍住各種耳提面命,又是如何謹小慎微地學習各種宮中禮儀。
這些事情都陸續到了高叡那里,忍冬和佩蘭為此不免提心吊膽,即便在她們看來,馮姝實在是有些不識抬舉。
然而馮姝比誰都明白,自己越是不將后位放在眼里,高叡才會對自己越放心。
果不其然,某日高叡同她玩笑道:“知道你上回參加大典的時候,是心不甘情不愿,可這回你是哪出啊?”
馮姝道:“當初教導念念大典禮儀的人已經換了十之七八,所以大典流程,念念難道不比她們清楚?”
“知道你是圖清靜,順道偷懶,這也就罷了。反正你從來也不是什麼勤快人。”高叡依舊和顏悅色地道:“那為何連袆衣都不愿新制?”
“難道九郎不知,家父一年的年俸都趕不上制作一件袆衣的花費,這麼大一筆開銷,能用的地方多著呢。”說著,馮姝神情嚴肅地道:“比之做九郎的皇后,念念更想做九郎的妻子。普通人家里都講究個勤儉持家,難不成到念念這里就變了?”
這話說到了高叡的心坎上,將馮姝攬入懷中后,才道:“如你所言,念念先是我的妻子,然后才是朕的皇后。”
黃初四年二月初一,馮姝再度身著袆衣,于太極殿前接受百官朝拜。此情此景馮姝只覺得與當年無異,唯一不同的是身邊之人換成了高叡。
再登后位的馮姝依舊寵冠后宮,兒子高熙聰明伶俐,很得高叡疼愛,所以馮姝的日子可謂是順風順水。
待到高熙滿兩歲的時候,正好又有妃嬪遇喜。
對于接連折損兩個兒子的高叡而言,這樣的事情當然是喜訊。此刻他正抱著高熙,笑道:“你可真是爹的福星啊,出生是隨捷報而來,如今又帶來了弟妹。”
馮姝笑道:“九郎這話不對,倘若宋貴嬪這一胎是個男孩,那熙兒才能算作福星呢。”
高叡笑看向馮姝,卻對兒子道:“有你娘在,這個福星你是當定了。”
“九郎當真是沒正形,當著孩子的面亂說。”馮姝佯怒道。
年幼的高熙自然聽不懂父母在說什麼,但看到父母皆是滿面笑容,他也覺得歡喜,抱著父親的脖子咯咯笑了起來。
日子永遠不可能過得十全十美,給馮姝美滿日子添上一抹陰影的就是宇文瑄。
進入七月,馮姝就聽聞宇文瑄納妾了。
一怔之后,馮姝才語氣淡然地道:“他們夫妻本就不睦,如今嫡子已經誕下,納妾也是意料中事。”
“小姐……”忍冬小心翼翼覷著馮姝的神色。
馮姝的語氣是意想不到地輕松。“我知道他什麼人,這位一定是貴妾吧?”
忍冬這才長舒一口氣,附和道:“的確如此,此人是滁州都尉薛彥國的庶女。”
“薛彥國,這可是太尉的心腹舊部。”馮姝笑道:“看來太尉府上近來不大太平。”
不用馮姝吩咐,忍冬也明白自己該做什麼。“奴婢會讓人盯緊的,魏國公的爵位易主,于咱們也大有裨益。”
早在馮姝重登后位之前,高叡就如她所愿將馮衍調離了中護軍,去兵部的軍器監掌弩坊署。
“如此你也該放心了,在兵部任職到底不比在軍中。但弩坊署監制矛槊、弓矢、排弩、刃鏃,這些民間不得私藏的東西,所以署令雖然品級不高,倒也是個要職,你弟弟去正好。”高叡道。
“多謝九郎,無論什麼官位阿衍都該為國盡忠,以阿衍的性子,他必做得好這個署令。”馮姝道。
然而,馮姝從未料想過正是這個安排,讓她失去了自己最疼愛的弟弟。
弩坊署制出的兵器需交納武庫。這一年的七月,在自己轄下制出第一批箭簇后,馮衍打算隨押送隊伍一同前往洛陽武庫,他這個署令理應知道兵器該如何入武庫。
馮衍就是在這趟押送途中,同那批箭簇一道被突如其來的山洪帶走的。
驚聞噩耗后,馮姝直接癱倒在地,忍冬等人立刻沖上來扶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