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尉免禮,就如我方才所說,你年歲已高,從今以后就不必再步行入宮了,可乘坐肩輿入宮。”馮姝又道。
如此重賞可謂天恩,縱使宇文達對馮姝全力扶持幼子,打壓長子有些不滿,在此刻也不免動容,于是叩首謝恩道:“臣叩謝太后隆恩。”
馮姝親自扶了他起來。“太尉不必如此,你如今是四朝老臣。新帝年幼,我也年輕資歷淺,朝中有許多事還要仰仗太尉的。”
“太后言重,只要臣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,就一定不負先帝所托,不負太后信任。”宇文達道。
“太尉為國盡忠,堪為群臣表率。”
“可臣到底年紀大了,再提槍上馬為國征戰,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宇文達道。
馮姝立刻聽出他話里有話。
果然,宇文達接著道:“故而,臣希望將來若有機會,子孫能代臣馳騁疆場,為國盡忠。”
這是太尉在替長子爭取立功的機會,馮姝豈會聽不出來?“太尉膝下子孫各個出類拔萃,定不會辜負太尉期許,來日經略遼東,大公子定有為國效力的時候。”
如此,宇文達再度謝恩后,便心滿意足地退出了甘露殿。
忍冬全程聽了二人對話,于無人處偷偷問馮姝。“太后,您當真要應太尉所請?”
“難道我能不應嗎?”馮姝反問道。
“太尉年事已高,倘若宇文家真鬧到分家,于您不利啊。”
“的確,分了家,宇文家的分量可就大打折扣了,而我還要靠宇文家穩住朝局呢。”馮姝莞爾道:“只要兩國開戰,在前線為國拼殺是為國效力,難道在后方恪盡職守就不是為國效力了?”
“太后所言極是。”
忍冬會心一笑。
五日后的晌午,就有宮人來到馮姝面前,畢恭畢敬地道:“啟稟太后,順州都督回京述職,此刻正在殿外請見。”
這一刻,馮姝的心還是因他而悸動了。
“快傳!”馮姝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。
殿門打開后,馮姝就看見宇文瑄站在殿外,陽光正好籠罩著他,襯得他好似天神下凡一般。
與此同時,宇文瑄正把退下的大氅遞到宮人手里。馮姝沒有忽略那件大氅正是自己當年親手為他做的那件。
這一刻,馮姝的眼眶有些濕潤。
看著宇文瑄緩緩走向自己,馮姝的呼吸也逐漸停滯下來。
“臣宇文瑄參見太后。”
眼看馮姝良久都不叫起,身邊侍奉宮人不得不小聲喚道:“太后?太后?”
“免禮。”驚覺失態的馮姝不免有些尷尬。
“謝太后。”君臣禮數過后,宇文瑄便神色如常地向馮姝述職。
政事當前,容不得馮姝心猿意馬,略微整理過心緒后,馮姝便認真聽起了宇文瑄的述職。
阿瑄果然從不讓自己失望,他所述之事,與巡查之人所述一致,順州的軍政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。
“甚好,順州苦寒,你在順州這幾年辛苦了。”雖是慰勞臣子的客套話,但馮姝的確說得真心實意。
“臣雖遠在順州,但也一直記得太后當年的提攜之恩,所以不敢居功。”宇文瑄道。
“難得回來一趟,在家好好休息幾日再回去。”
“是。”
有些事情阿瑄應該心中有數。于是,馮姝道:“就在前幾日,我下令把你大哥從亳州調回京城了。”
“父親年邁,大哥能回來盡孝是好事。”
宇文瑄似乎沒有任何情緒。
到底還有其他朝臣要入殿議政,兩人也不方便再多言,馮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,才道:“想必你是直接入宮來述職的,現下回家去吧。”
“是,臣告退。”
馮姝分得清孰輕孰重,眼下不是兩人敘舊的時候。何況人既然回來了,就總有見面的機會。念及此,馮姝也就靜下心來處理政務了。
夜幕剛剛降臨,馮姝就哄睡了高熙,然后乘車出宮去了。
此行自然是去見宇文瑄的。
馬車未在宇文府門前有任何停留,但在路過時,有一隨行仆從,快速離開隊伍,敲開府門后,將一張拜貼遞了進去。
馬車沿路來到宇文府的后門,稍事停留后,后門就開了,隨之從門內走出一個帶著兜帽的身影,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,但他那高大的身形,使得旁人一眼便知,此人是名男子。
此人直接走至車前,一眾護衛非但沒有阻攔,還為他打開了車門,那人一個健步就登上了馬車。
馮姝原本就在車內,此刻在她面前落座之人正是宇文瑄。
京城的氣候遠比遼東要好,已用不上大氅這樣的御寒之物了,所以馮姝注意到,此時宇文瑄身上只是件尋常披風。
馬車已然重新啟動,繼續沿著街道行駛。
馮姝率先開口道:“還以為太尉會與你有許多話說,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來了。”
“說起來我掌一方軍政大權的時日也不算短了,若是還要家父處處指點,那就是我無能了。”宇文瑄道:“何況我原本就在等你。”
“難得回來一趟,正是你妻兒團聚的時候,是我叨擾你了。”
說這話的時候,馮姝并未多想,畢竟這是人之常情。
然而,這顯然不是宇文瑄想聽的話,他突然欺身上來,將馮姝禁錮在車廂璧與他之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