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過是遵從先帝遺命罷了。”馮姝笑著牽起舞陽公主的手。
看著舞陽公主非但沒有拒絕,還與自己極是親熱,就好像兩人之前不僅沒有過血海深仇,就連嫌隙都不曾有過。
這一刻,馮姝已然下定了開戰的決心。
如此想著,馮姝也就安然同舞陽公主虛與委蛇起來,親自帶著她走上御階,將她安置在自己身邊落座。
席間,馮姝對舞陽甚是殷勤,不僅親自為她夾菜,更是頻頻在她耳邊說上幾句體己話。
連忍冬都覺得意外,舞陽公主不僅未有任何不悅,還全程含笑。
宮宴在一片祥和中進行,酒足飯飽之后,宮人們便奉上甜點。
一碗杏汁燉雪蛤就到了馮姝面前, 輕輕舀動杏汁的同時,對舞陽公主笑道:“雪蛤養陰潤肺最是滋補不過。這雪蛤更是你從高句麗帶回來的,我也沾沾舞陽的光,好好嘗嘗這滋補的好東西。”
“太后言重,妾孝敬您那是應該的。這雪蛤養陰潤肺倒是其次,可美容養顏才是確有奇效。這東西從前宮中并不常見,妾來時可是選了最好的,特意奉予太后。”舞陽公主笑道。
“舞陽有心了。”說著,馮姝就含笑將一勺雪蛤送入口中。
當馮姝就要把第二勺雪蛤送入口中時,只見她眉心一蹙,在手中湯匙掉落的瞬間,她整個人也倒在了御座之上。
“太后!?太后!?”眾人尚不知發生了何事,忙湊過來關切問道。
好在忍冬還穩得住,攔住擁上來的眾人,大聲道:“太醫!快傳太醫!”
此時的馮姝面色白得嚇人不說,更是滿頭冷汗,完全不省人事。
本就有太醫守在殿外,聞得動靜后,便飛身趕進來。
事出突然,忍冬以內廷六局掌事的身份,要求眾人留在不得亂動,一時之間殿內鴉雀無聲,猶如死寂一般。
此刻太醫已經取出銀針給馮姝施針,又拿出幾顆丸藥給她服下。
眼見著馮姝的面色有所好轉,眾人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定。
太醫這才轉過身來,在忍冬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忍冬面色驟變,厲聲吩咐道:“馬上去查!”
太醫不敢怠慢,立刻親自去查看馮姝的飲食。
馮姝就在此時悠悠醒轉過來,忍冬立刻湊過去,關切問道:“太后,您覺得如何了?!”
“就是突然呼吸不暢,頭暈而已。”馮姝揉著額頭道:“我方才怎麼了?”
“太醫說,您過敏了。”說這話的時候,忍冬似有意似無意地掃了舞陽公主一眼。“應該是入口的飲食有所不妥。”
不待馮姝有所反應,太醫就已跪在她面前,道:“啟稟太后,您所用的雪蛤里有您過敏的海棠。”
此言一出,滿座皆驚。
所有人都看向舞陽公主,而她本人的面龐也在瞬間失去了全部血色。
忍冬的厲聲質問在此時聽來格外清晰。“闔宮上下已經好多年都不種海棠花了,這種東西如何會進太后的飲食?!”
太醫答道:“回忍冬姑姑,海棠花不是烹制時加進去的,否則即便是味道濃郁的杏汁也無法掩蓋。依臣之見,這海棠花是在曬制雪蛤時混進去的,所以經過這麼多道手,都未曾發覺,如此太后才不慎入口的。”
今日在場許多人是頭兒回知曉馮姝對海棠花過敏。
眾所周知,海棠花的花期正是三四月份。
這個時候,正是舞陽公主準備回朝的日子。在場有些資歷的人都知道,憲宗皇帝在位時,舞陽公主就與太后很是親近,她完全有機會知曉此事。
馮姝早已將眾人的反應全部看在眼中,她適時地道:“今日朕身體不適,到底是掃了諸位的興致,來日朕再設宴款待諸位便是,舞陽難得回來,就不必再住驛館了,回宮里住下,今日就先散了吧。”
誰都聽得明白此事過后將舞陽公主留在宮中是何意,更何況是公主本人。“太后……”
馮姝卻氣定神閑地道:“無論何時你都是咱們大周的公主。”
話音剛落,佩蘭就帶著一眾宮人來到舞面前。“公主請。”
馮姝又吩咐忍冬。“至于今日之事,你帶著人查就是了。”
“是,奴婢一定徹查此事。”雖然神情嚴肅,但忍冬知道事情就算是過去了,因為此事就是太后吩咐她去做的,誰能指望她自己查自己呢?
在一片恭送聲中,馮姝扶著忍冬的手,有些吃力地站起來,然而她在踏出第一步時還是一個趔趄,險些摔在地上,引得眾人一片驚呼。
不過,馮姝還是堅持自己走出了大殿。
“告訴陶侃,讓他把高句麗的驛館盯死,決不能讓他們送消息出去。”即便步履不穩,馮姝的神志依然十分清楚。“什麼時辰了?”
“回太后,馬上就亥時了。”忍冬答道。
“無妨,大不了今夜破例,宮門不關了就是。”馮姝掙扎著坐上轎輦,吩咐道:“立刻召太尉,侍中等重臣來宮中議事。”
此刻,馮姝的臉還是毫無血色,身體還在止不住得顫抖,忍冬急得都快哭了。
“太后,奴婢也知道國事要緊,可您現在連路都走不穩,好歹您先休息一夜,明日再召重臣議事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