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一來,再無人可以威脅皇權。這些年來朝臣們早就看明白了,小皇帝實在是資質平庸,沒有繼承父母的半點兒的英明果決,倘若沒有太后,他根本就坐不穩皇位。
退出太極殿后,宇文瑄直接去了咸安殿去看兒子。
心心念念的父親終于回來,宇文裕十分高興,儼然一塊牛皮糖,黏在宇文瑄的身上,說什麼都不肯下來。
宇文瑄笑著問道:“裕兒可有這般黏著娘親?”
“沒有。”
“為何?”
“裕兒每天睜眼的時候,娘親都不在。白日里裕兒都見不到娘親。” 宇文裕一臉認真地道。
宇文瑄立時想到,小皇帝仍舊不讓念念省心,不然她何至這麼忙?“那爹爹先帶你回去看祖母,晚些時候再來看你娘親如何?”
“好!”宇文裕興高采烈地道。
“告訴太后,我先帶裕兒回去看他祖母,晚些時候我再入宮來看她。” 留下這一句話后,宇文瑄就抱著兒子出宮去了。
本就臨近新年,無論是馮姝還是宇文瑄各自都有諸多事情要忙,且都是各自躲不掉的事情。比之宮外的熱鬧,宮里到底冷清了些,所以馮姝也就由著宇文瑄將兒子帶回去過年,故而除夕守歲就只有她與高熙一起。
想到未出嫁時,闔家一起守歲的熱鬧,馮姝竟生出了幾許對過去的留戀。
“母親在想什麼?”高熙注意到馮姝的失神。
“沒什麼,就是感慨每回守歲都只有咱們母子,總覺得有些冷清。”馮姝道。
“既然如此,母親為何還許瑤妹妹回馮府去過年呢?雖然只多了一個人,到底也比只有咱們母子熱鬧些。”
馮姝注意到兒子并未提及宇文裕。“既然你能把瑤瑤當妹妹,為何不能把宇文裕當弟弟呢?那孩子可是認你這個哥哥的,但凡他得些什麼好東西,從來都是先想著你的。”
高熙道:“瑤妹妹是我的表妹,到底與我沾親帶故,至于宇文裕,他跟我可沒半點兒關系。”
馮姝深深看了兒子一眼,又意味深長地道:“雖然你還未親政,可我也是許你參政的。想必近來那些流言蜚語,你已經聽說了。”
顯然是驚訝于馮姝主動提起此事,高熙愣了半晌后才道:“母親可要同我解釋什麼?”
“如你所言,我要同你解釋什麼?” 馮姝反問道。
高熙立時漲紅了臉,怒道:“外面都在瘋傳,宇文裕是母親和宇文瑄的兒子,母親當真就不介意嗎?”
“我介意就能讓外面的流言蜚語停下來嗎?”
“可此事到底有礙母親的名聲。”
“名聲?!”馮姝譏誚一笑,道:“你如今也大了,有些事情我也不介意說與你聽。自然,也許你早就從旁人那里聽過了。”
高熙道:“母親說的可是,您是以再嫁之身成為父皇妃嬪的?”
“你果然是知道了。”馮姝笑道:“那你可知,我的第一任夫君是何許人也嗎?”
“這個兒子的確不知。”高熙的面色已然十分蒼白,直覺告訴他,這不是他想知道的事情。
馮姝卻直直看著他的眼睛,語氣平靜地道:“我的第一任夫君是憲宗皇帝,他是你父皇的兄長,所以我曾是你父皇的嫂嫂。”
“父皇他……”高熙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馮姝轉過身,抬頭看著天際道:“若說這世上誰第一個壞了我的名聲,那便是你的父皇。
憲宗皇帝的喪期未滿,你父皇就尋了個由頭把我接回宮中了。”
“難道母親是為了報復父皇,才與宇文瑄在一起的?!”在高熙看來,這才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實。
“若真如此,那我就該養一堆面首,而非只與宇文瑄來往了。”馮姝道。
聞言,高熙的神情明顯輕松不少。“母親這些年的辛苦,兒子都看在眼里。您要尋個人解悶,兒子并非不能接受,可那人就非得是宇文瑄嗎?”
“倘若我說是呢?”說這話的時候,馮姝已然是失望至極,她不明白自己與高叡為何就能生出如此愚笨的兒子來。連宇文瑄本人都明白自己如今與他來往,不只是為過去的情分,更是為了平衡朝局。但自己這個兒子竟全然看不明白這一點,更不必說,自己冒險生下裕兒也是為了他。
高熙雖然尚未成年,可他的身量已經趕上了馮姝。
母子倆就這樣對視著,良久之后,終是高熙先開口道:“只要母親覺得您所作所為對得起父皇在天有靈,那您隨意便是。”
說完,高熙對著馮姝深施一禮。“兒子告退。”
不待馮姝再說什麼,高熙已然轉身離開,而馮姝也未有任何挽留,只是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。
很快,忍冬就來到馮姝面前,無比關切地道:“太后,到底發生了何事?陛下怎麼就走了?”
“無事。”馮姝神情淡漠地道。
“那……”一時之間,忍冬竟不知說什麼好。
“閑來無事,我想去跟先帝說說話,你不必陪我了。”說話的時候,馮姝已向著殿外走去,可任誰都看得出,她的步履異常沉重。
在給高叡上過香后,馮姝就直接坐在了青磚地上,手上還提著一壺酒。“九郎,如今我才明白,死才是這世上最簡單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