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道所指什麼。”

“那念念盡管放心，從過去到現在，你沒有做錯任何事。”宇文瑄莞爾道。

“是嗎？”馮姝自嘲道。

“即便我心里一直有你，可我從未有過背叛先帝的想法。”宇文瑄道：“但我對先帝還是有所怨念的，若非因為他是帝王，你我如今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，裕兒也可以名正言順地來到這個世上。”

“那你如今是在做什麼呢？”馮姝接著問道。

“要做徹頭徹尾的忠臣，那就該自請為先帝殉葬，可也沒見誰愿意為先帝殉葬的，可見所謂的心腹大臣都還有所不舍。”宇文瑄看似答非所問，實則他已經答了。“從你對付蔣家開始，你已為自己兒子考慮了一切，可你還是親手廢了他。可見你沒有那麼在意何人坐在這把龍椅上，起碼沒有你自己以為的那麼在意。”

“你到底想說什麼？”

“念念，自先帝走后，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，若說你曾經是為了自己的兒子，那你如今是為了什麼？”宇文瑄突然語重心長地道。

“若我說，是為了對得起我手里執掌天下的權柄，你信嗎？”馮姝道。

“我信。”宇文瑄道：“我知道，你算計過所有人，但你從未做過一件有損江山社稷的事情。據我所知，先帝臨終之前托付給你的是天下，而非你們的兒子，所以只要這天下依舊太平，百姓們仍能安居樂業，你就不算有負先帝。”

“你倒是知道得清楚。先帝他自己也明白他首先是帝王，然后才是我的夫君和我兒子的父親。”

“所有人都清楚，整個高氏皇族已經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人了。”

這是事實，可馮姝終究不愿親口承認此事，所以她只以沉默作為回應。

“咱們就事論事。倘若沒有我這個人，你如今忌憚的不是毌丘儉，就是你們馮家的了，對吧？”宇文瑄道。

“的確如此。”

“可除我以外。還有何人上位之后，你不僅能無性命之憂，依然有萬人之上的地位，更不必說，你還能保全你與先帝兒子。”

“為何要與我說這些？”馮姝道。

“你我還能心平氣和地說話，那是因為你我心中皆有不舍。”宇文瑄道：“你我都已經人到中年，這份情誼能到今日實屬不易，所以我不愿逼自己有所取舍，更不愿你逼自己取舍什麼。我已不是當初那個少年，所以無需念念再出手相幫，我只需你順勢而為，如此你也不會覺得為難。”

說罷，宇文瑄便轉身離開了。

馮姝則獨自一人在殿內呆了許久，直到次日清晨才離開。

回到咸安殿時，宇文裕正好來向馮姝請安。

看著他，馮姝不免想起自己的長子。她記得清楚，熙兒失去父親的時候，也正是這般年紀。

若要除去宇文瑄，那這個孩子也是留不得的。自己與高熙的母子情分已所剩無幾，所以裕兒是這世上自己最后的親人了。

之后幾日，宇文瑄除了隨眾與馮姝議事以外，兩人私下不再見面。

宇文裕雖然察覺出了父母的異樣，可他無從知曉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，哪怕是一向最疼愛他的父親也對他三緘其口。

無奈之下，宇文裕只能每日宮里宮外得跑，希望以此可以緩和父母的關系。

某日，看著宇文裕從宮外帶回的格桑花，馮姝立時紅了眼睛。

“娘親，您怎麼了？”宇文裕關切問道。

“無事。”馮姝故作鎮定地道。

“娘親，爹爹讓我給您說，照顧好自己，勿要讓他擔心，無論何時都別跟自己過不去。”

如今外敵當前，馮姝知道眼下不是自己與宇文瑄計較的時候。

除了派遣新任主帥前往淮南外，馮姝也派出了太醫趕往淮南，原本她打算讓毌丘儉回京養傷，但以毌丘儉的傷勢，回京是萬萬不可能的，不過于馮姝而言，只要毌丘儉還活著，就不是最壞的局面。

派去的太醫每隔幾日就會傳消息回京，毌丘儉的傷勢實在不容樂觀。

除了把好醫好藥一股腦地送往淮南，馮姝還破例允許毌丘儉的妻兒前去探望，但她還是留了一手，只允許毌丘儉的幼子隨母親前往，其余子女全部留在京城。

眼看著自家國公爺同太皇太后冷戰已有半月之久，寇憲等人到底是坐不住了，紛紛勸諫宇文瑄，希望他能有所動作。

宇文瑄對此充耳不聞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念念還愿意跟自己冷戰，就說明他們之前還有回旋的余地，如若不然，就是她對自己動了殺心。

所以，宇文瑄仍舊不入宮去探望馮姝，但只要見到宇文裕就會問起馮姝的安好，并打發兒子給馮姝帶去一些，能讓她想起往日情誼的東西。

孫仲被殺，主政南陳的是其弟孫登，如今看來此人的確有兩把刷子，政變上位后，不僅能迅速穩住局面，還與大周打得有來有回。

前方戰事焦灼，使得馮姝十分煩心。倘若沒有毌丘儉遇襲之事，這一仗輸了倒也無甚大礙，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，倘若南陳攻不下來，損的可就是大周的顏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