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疏換帥的折子已在案頭放了一堆,馮姝知道此事不可能一直拖下去。
就在此時,有人為馮姝送上了停戰的理由。
年近六歲的小皇帝,在高燒數日之后,最終不治身亡。
此事于馮姝而言,委實是個不小的打擊。有那麼一刻,她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了,這天下姓什麼與自己何干?外面那群覬覦皇位之人,愛打成什麼樣便是什麼樣。可不知為何,馮姝突然憶起祖父時常在她面前念及的橫渠四句。“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圣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。”馮姝早已淚流滿面,祖父對自己的期望實在過高了,這四句里的哪一條她都做不到,可她真的真的已經盡力了。
終于,馮姝開始徹底失聲痛哭起來。
一聽到小皇帝駕崩的消息,宇文瑄就立刻趕往宮里。此舉倒不是他有所圖謀,而是他真的只是想關心馮姝,縱使小皇帝比不得宇文裕,可這孩子養在她身邊,她到底是花費了心思的,驟然失去她如何能不傷心,更不必說此事會讓她愈發處境艱難。
然而,宇文瑄剛到咸安殿外就聽見馮姝在里面哭得傷心欲絕。
宇文裕是隨父親來的,聞得聲音,當即就要推開殿門入內。
“別進去。”宇文瑄一把攔住兒子道。
“為何?娘親正哭得傷心呢。”宇文裕頗為不解地道。
“你娘的確傷心,可她不想讓旁人知道她如此傷心,即便是咱們父子也不例外。”宇文瑄道。
“可……”宇文裕到底是放心不下。
“我先回去,你就不必隨我回去了,留在這里好好陪你母親吧。”
“爹爹當真不與我一同看望娘親嗎?”宇文裕問道。
“你娘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我,還是等她緩和些了,我再來看她。”宇文瑄苦笑道:“你娘心情不好的時候,就會跟自己過不去,你要照看好她。”
“是,裕兒記下了。請爹爹放心,裕兒一定照看好娘親。”雖然宇文裕還不滿七歲,可他遠比同齡的孩子早熟,他完全聽得懂父親的吩咐。
在走出幾步后,宇文瑄又停下腳步回身道:“對了,別讓你母親知道我來看過她。”
即便皇帝尚且年幼,可到底也是一國之君,舉國上下皆要為他守喪,所以馮姝便趁此機會下令罷兵。
姚斯道感慨道:“太皇太后到底是不愿平定南陳的功勞,落在國公爺的頭上。所以很難說圣上在此時駕崩,是幸還是不幸啊。”
“此事的確不好說,可有件事是十分清楚的。”寇憲笑道:“若說能坐上皇位之人是天命所歸,那高氏皇族的天命是真到頭了。這連續幾任皇帝不是英年早逝,就是沒有子嗣,眼前這個更是如此,牙都沒長齊,人就沒了。”
“話雖如此,可高氏皇族還有太皇太后給他們續命呢。” 姚斯道咂著嘴道。
“可太皇太后能耐再大,她也不能逆天而為不是嗎?”耿紀道:“再說了,只要她肯為國公爺讓路,以后也還是她的兒子繼承大統,真不知她現在是圖什麼?”
“話雖如此,可小公子到底不是國公爺的嫡長子,大公子才是太皇太后欽封的魏國公世子。更不必說,趙家的勢力仍不可小覷,這種時候,國公爺必不能少了趙家的支持。”
寇憲道。
“只要太皇太后肯讓步,此事根本不是問題。趙家到底不比馮家。” 耿紀道。
寇憲有些不耐煩地道:“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女子,國公爺怎麼就不能……”
耿紀直接打斷他道:“閉嘴,我當初挨得軍棍你忘了?不妨告訴你,早在太皇太后還在甘泉宮的時候,就與國公爺在一起了。更不說在這之前,他們就已相熟,這二十多年的情分,不是那麼容易舍棄的。”
“想不到國公爺也有兒女情長的時候。”寇憲惋惜道。
“這你們倒不必擔心,國公爺兒女情長是不假,可他并非毫無動作,讓小公子在此時去陪伴太皇太后,就是國公爺的一步妙棋。” 姚斯道老神在在地道。
“這是如何說?”耿,寇二人齊聲問道。
“前幾日,大公子在練箭的時候,故意沖著小公子射出一箭。”
“什麼?!”
“大公子素來不喜小公子,你們是知道的。至于大公子這一箭倒也不是想要這個弟弟的命,不過是單純想嚇唬小公子而已。” 姚斯道道:“可惜大公子的箭術還沒練到家,小公子雖然并無大礙,到底也被這一箭傷到了胳膊。”
“我們怎麼毫不知情?”作為時常可以出入宇文府的人,寇憲十分詫異。
“你當然不知道,是小公子親自吩咐,不許任何人到國公爺面前嚼舌頭,至于大公子那邊,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。” 姚斯道道。
“那先生是如何知道的?”
“這府里有事能瞞得住國公爺嗎?” 姚斯道笑道:“聽聞小公子能有如此表現,國公爺可是高興得很。”
“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表現,哪個當爹的不高興?”寇憲道。
“當初太皇太后是怎麼收拾汝陽王,咱們可都記得。對太上皇,太皇太后都能做到如此地步,眼看幼子被人欺負到如此地步,太皇太后豈會坐視不理?” 姚斯道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