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京兆府尹是馮姝的二哥馮滔,這樣的事情馮姝當然不會提前知會二哥一聲。所以馮滔在知曉此事后,可謂是大驚失色,毌丘儉的次子跑了也就罷了,就算江都王生母是南陳公主,但他始終都是先帝骨肉,讓此人逃回南陳無異于放虎歸山。
馮滔原是要大批人馬去追的,奈何沒有馮姝點頭,除了京兆府尹的衙役,他調不動任何兵馬,于是乎,馮滔忙入宮去見馮姝。
彼時,馮姝正在與馮愷等人議事。
“兄長慌什麼,若是連這樣的事情我都不知道,那我這個太皇太后就算是白當了。”馮姝一臉平靜地道。
直到此時,馮滔才反應過來這二人是被自己的親妹妹放走的。“您何故如此?”
馮愷這才知曉此事,但他已然猜到了馮姝此舉的目的。“此事太皇太后自有主張,你且派些人裝模作樣地搜捕一番便是。”
見叔父對此事也是這般態度,馮滔雖然還未明了其中關竅,但他還是領命而去了。
待馮滔離去后,馮愷才笑道:“看來太皇太后是在為攻取南陳做準備。”
“叔父睿智。”馮姝笑了笑。“大軍折騰一趟不容易,既然都要去往淮南了,平定內亂,順道南下攻取南陳,大家都能省下不少功夫。”
“滅西涼,平遼東,取南陳,魏國公都是一等一的功臣,說起來這江山也算是魏國公自己打下來的了。”馮愷道:“太皇太后如此安排甚好。”
如果江山易主已是無可更改的結局,那麼馮姝只希望這次易主比之以往可以少流些血。所以她要讓宇文瑄后面的路走得順暢些。
至于馮家,反正都是外戚,無論是做高家的外戚,還是給宇文家做外戚,根本毫無分別。
此刻夜色已深,馮姝還在燈下看著那些軍報,見有人為自己眼前添了一盞燈燭,抬眼望去,竟然是宇文裕。
因為宇文瑄不在,所以他近來是住在宮里的。
“戌時都過了,裕兒怎麼還不睡呢?”馮姝含笑問道。
“見娘親這里還亮著燈,所以裕兒來看看。”宇文裕道:“爹爹走的時候可反復叮囑過裕兒,要把娘親照顧好。”
馮姝無奈笑了笑,果然是宇文瑄自己帶大的孩子,的確聽他爹的話。“那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添盞燈燭了?”
“爹爹在府里的時候,就時常挑燈夜戰看公文呢,即便爹爹書房的燭火是府里最亮的,可他還是說過公文看多了眼花。”宇文裕一臉認真地道:“裕兒想著,娘親也是如此。”
看著兒子的神情,馮姝突然想到了什麼,把手里的軍報塞進他手里。“我現在也眼花得厲害,你念給我聽就是。”
“可……可是這些,裕兒看不懂。”馮姝是極少從這個兒子臉上看到他為難的表情。
“知道你看不懂,可你如今差不多能認全字了,照著念就是。”馮姝道。
“哦。”雖然字能認全,可宇文裕到底年紀還小,免不了念得磕磕巴巴。
這些年下來,馮姝看起奏折軍報來早就可以一目十行了,所以聽兒子給她念,遠不如自己看得快。可即便如此,馮姝還是堅持讓宇文裕讀給她聽,若是遇到斷錯的句子,馮姝還會特意糾正,讓他從新來過。
沒能教導好高熙,于馮姝而言終究是個遺憾,故而決不能讓裕兒重蹈他兄長的覆轍。
當初祖父就是用這樣的方式,教會自己看公文奏疏的,那麼如今自己也要用同樣的方式,教導這個兒子。
在這之后,馮姝在與馮愷等心腹大臣議事的時候,她甚至允許宇文裕在場。
馮姝此舉何意眾人當然心知肚明,馮家上下更是樂見其成,馮愷于無人時笑道:“臣還記得當初父親就是這般教導太皇太后的,可見您也不能免俗,到底對幼子偏疼些。”
‘’讓叔父笑話了。太上皇這麼大的時候,我一心都撲在朝政上,對他到底是疏于管教了。如今不比從前,對裕兒,我是萬萬不能再疏忽了。”馮姝道。
馮愷笑道:“這是應該的。小公子的弓馬騎射是國公爺親自教導,讀書習字更是親自過問。您掌政多年,這政務上的事情的確該您親自來教。”
毌丘儉不愧為一代名將,在碰上馮姝派出的兵馬前,他已經攻下了四座城池,在那之后,馮姝派出的人也不過是延緩了他行軍的速度,領兵之人更是險些被毌丘儉生擒。
所以待到宇文瑄平定高爍時,毌丘儉已經攻下了十座城池。
如此境地之下,朝中不免有人人心惶惶,雖然宇文瑄剿滅了高爍等人,可他贏得也并不輕松,待到他再率領大軍長途奔襲,迎擊毌丘儉實在勝算不大。
戰場上的事情,馮姝除了保證宇文瑄的糧草供應之外,就只能完全相信他。可朝中人心浮動是馮姝必須要出手的事情。
縱使馮姝從不是心慈手軟的人,可她也知道此事不是殺人就能解決的。
眼看重陽在即,那一日皇帝需前往太廟祭祖,想到此事,馮姝已然計上心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