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,馮姝的堂兄出來做了和事佬。“叔父病重,正是咱們一家人該齊心協力的時候,咱們馮家失勢,誰都落不著好不是?”
馮姝立刻拿出息事寧人的態度。“堂兄說的是,眼下當以大局為重,叔父的后事還要勞你們幾位操持呢。”
馮浩雖然心中不忿,可他好歹還記得,馮愷不在,整個馮家只能徹底依仗馮姝,這個妹妹他還真的得罪不起。于是,強壓下怒火道:“臣告退。”
“兄長慢走。”
如此這般,其他馮家人只得作鳥獸散。
正如太醫所言,馮愷的確沒能熬到宇文瑄回來,于四月中就病故了。
眾人皆以為,馮姝會趕在宇文瑄回來前,對馮家人做一番安排。
可誰也沒想到,馮姝不僅未對馮家人有新的安排,還一紙詔書加封了遠在淮南的宇文瑄為丞相。
為避免皇權與相權之爭,大周自開國以來就沒設過丞相,非但如此,就連三省都是為了分割相權所設。
而馮姝更是在詔書中言明,宇文瑄這個丞相不僅是百官之首,更能統領三省。
詔書到宇文瑄手上的時候,連他自己都是一頭霧水,就算念念不再給自己添堵,她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吧?
不過戰事當前,宇文瑄這個丞相還只是虛名而已,何況眼下朝中大事皆是馮姝說了算,也輪到他操心。
幸而宇文裕這個兒子不是白養的,宇文瑄很快就從兒子那里知道,他娘跟他那些舅舅們早就鬧翻天了。
得知此事后,宇文瑄感慨道:“這麼多年過去了,你還是不肯原諒他們。也罷,你還有我。”
雖然南陳軍民奮勇抵抗,可終究國力有限。待到來年五月時,馮姝便收到捷報,這本是高叡的夙愿,如今終于有人替他完成了,只是這個人想要取他們高氏而代之。
此刻,遠在淮南的宇文瑄還不知曉,他的府邸已然更名為丞相府。
在馮姝的授意下,馮愷喪事雖然辦得極是隆重,可眼下馮愷離世已有百日。他的子嗣們仍在為馮愷守喪,馮姝也絲毫沒有對她這幾位堂兄弟有奪喪的打算。
馮家上下看在眼里,更是急在心里。
最后是打發往日與馮姝較為親密的堂姐來她這里說情。“妾知道當年之事于您而言,是過不去的坎,妾若是您,也定然沒那麼容易過去。可事到如今,您與丞相的關系到底不比從前,哪怕為了自身計,您也不能少了馮家的支持不是?”
馮姝不愿與這位堂姐一般見識,便道:“我知道堂姐的意思。但我不妨告訴堂姐,我與丞相之間的確相互算計過,你們以為的嫌隙我們也有過。但無論如何,我與他相識二十余載,他從未出賣過我;至于把我推到前面,而他自己隱于幕后的事情,他更是從未做過,就憑這一點,他比有些自家人可靠多了。”
知道馮姝不是個耳根子軟的人,這位堂姐倒也并不氣餒,轉而道:“妾知道,您這些年來不容易,有這麼個疼惜您的人自然是好的。就算您不為自身計,但總得為小公子的將來想想不是?”
馮姝幾乎要被氣笑了,又拿兒子出來說事,當初是高熙,如今是宇文裕。
“裕兒不是太上皇,他爹還沒死呢。”
在這之后,馮姝直接下了逐客令,并吩咐下去以后馮家人再來,她誰都不見。
雖然戰事已經結束許久,可直到七月末時,馮姝還是時常做夢,夢到宇文瑄在戰場上廝殺的場景。
這一日,馮姝更是夢到滿身是血宇文瑄,在敵陣里往來拼殺。
就在宇文瑄因為體力不支,而即將落馬的那一刻,馮姝從夢中驚醒。
熟悉而溫和的話語在此刻撫慰了馮姝狂跳的心。“我在的時候,你可從未做過噩夢。”
即便身處黑暗之中,馮姝也認得這個聲音,見宇文瑄在床邊落座,她下意識地縮進宇文瑄的懷中。
“不是說,過幾日你才能回來嘛。”
宇文瑄當然記得念念已有許久不同自己主動親近了,將她牢牢抱在懷中后才道:“我把大軍交給耿紀他們,自己先行趕回來了。”
這是馮姝久違的心安感覺,少頃,她才開口問道:“知道你肯定帶了親衛,可你遠離大軍,實在不是……”
“所以我這不是偷摸回來的嘛,之后再出城與大軍會合就是。”宇文瑄笑道:“知道念念還記掛我的安危,我很是高興。”
“當初答應過阿瑄,要像寵兒子一般地寵著你,我自是不能食言的。”馮姝道。
在馮姝發頂落下一吻后,宇文瑄才道:“幸而念念還記得此事,我以為你都忘了。”
直到此時,馮姝才想起一事。“現在什麼時辰了?你該不會是讓中領軍大晚上為你開了宮門吧?”
“我這個丞相,連相印都沒拿到手呢,我這不是作死嘛。現在子時剛過,我是趕在宮門正要下鑰時回來的,聽聞你已經睡下了,我便先去梳洗,進來就看見你正做噩夢呢。”
“這咸安殿的宮人們是越來越會辦差了,居然一聲不吭就放你進了我的寢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