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差不多得了。”
“我不。反正旁人也見不到我這副模樣。”宇文瑄道。
待到二人啟程前往甘泉宮時,馮姝驚訝地發現居然是宇文覺率人護送他們前往。
宇文瑄道:“反正老大閑著也是閑著,如此也算是讓他打發時間了。放心吧,他把咱們送到就走,不會留下的。”
馮姝可不相信他會莫名其妙地給兒子安排差事。
看到馮姝探究地目光,宇文瑄才道出實情。“這孩子已經好些年都不曾去他母親墓前祭掃過了,他如今是地方大員,如今回京雖不限制出行,但也不至于來去自由。以如今的狀況,讓他直接跟我說要出城為他母親掃墓,他也不好開這個口。讓他隨我跑這一趟,便是給他一個出城的借口。”
長嘆一聲后,馮姝便也沒說什麼,當初宇文瑄真的不該跟趙氏成婚,可他們二人誰都沒有說不的權力,趙氏更是可憐,她連和離都是不能夠的。
當馮姝再度看見甘泉宮門前的匾額時,她只覺得恍如隔世。三十七年了,自己居然還能回到這里,而且還是與宇文瑄一起。
宇文瑄笑著牽起她的手,帶著她踏上石階。“故地重游的感覺如何?”
“自然是極好的。”馮姝笑著答道:“可若是沒有阿瑄便不好了,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。
待一切安置妥當后,馮姝便只身一人在甘泉宮內隨意漫步。終是物是人非啊,除了那些草木比之從前高大茂密了許多以外,一切似乎從未改變,可自己的心境卻早已不復當初了。
如此,二人就在甘泉宮內安心住下。
于馮姝而言,這是她再度入宮幾十年來,最為輕松愜意的日子,除了宇文裕時常派人來探望以外,鮮有外人來打擾他們。
如此閑適的日子使得宇文瑄的身體也有了起色,馮姝自然也樂見其成。
在春夏兩季過去后,二人便啟程返回京城。
臨上車時,馮姝戀戀不舍地回看向甘泉宮的大門,原來自己也會有留戀這里的一日。
宇文瑄看出她心中所念,笑著安慰道:“你若是喜歡這里,咱們明年再來便是。”
“好。”馮姝雖然表面含笑回應,她心中卻甚是不安。
許久不在朝堂上露面的宇文瑄,回去之后總要露個臉,如此才能以安群臣之心。而他不在京城的這些時日,宇文裕的表現著實令他十分滿意。
就在馮姝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同宇文瑄一起過幾年清閑的日子時,命運無常再次落在了她的頭上。
入冬后不久,宇文瑄就病倒了,開始只是風寒,可大半月過去風寒非但不見好,還越來越重。
所以當太醫告知馮姝,宇文瑄已時日無多的時候,她并不覺得意外。可即便如此,馮姝還是愣在原地,就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。
“請太皇太后節哀!”太醫見狀,忙不迭地叩首道。
待神志重新恢復清明后,馮姝才緩緩開口問道:“你可知魏王還有多少時日?”
太醫小心翼翼地道:“回太皇太后,魏王是沉疴頑疾,哪怕臣拼盡一生醫術,至多也只能讓魏王撐過明年開春。”
長舒一口氣后,馮姝道:“足夠了。”
太醫大抵猜得到馮姝所指,是魏王交代后事的時間足夠的。
眼見太醫額上的冷汗已滴落地面,馮姝刻意柔和了語氣道:“起來吧,我知道你已盡力,人有生老病死,我何苦要怪你呢?”
“叩謝太皇太后仁德!”太醫重重叩首過后,才敢起身。
“魏王的腿疾近來又開始疼了,這都是他年輕時落下的。事到如今,你就讓他少受些罪吧,別的我也不求什麼了。”
“請太皇太后放心,臣一定盡力而為。”
“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
在太醫退出的同時,馮姝也吩咐一眾宮人出去,獨留她一人在殿內。
在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,強忍了許久淚水,最終還是落了下來。
聽聞消息后,宇文裕立刻趕來探望母親,可彼時馮姝仍把自己關在殿內,不許任何人來打擾。
當宇文裕見到她時,馮姝的眼睛仍舊紅著。
“母親……”宇文裕無不擔憂地道。
“這幾年你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大好,到了如今境地也是意料中事。”馮姝苦笑道:“此事,你父親知道了嗎?”
宇文裕道:“父親是何等樣人?就算太醫不告訴他,他也能猜到幾分。”
“是啊,也許他比所有人知道的都早,所以才陪我去了趟甘泉宮吧。”馮姝呢喃道。
“母親說什麼?”宇文裕問道。
“沒什麼。”馮姝端正了神色道:“正如我之前所說,這種時候萬不可出亂子,你絕不可掉以輕心。”
當馮姝再度出現在宇文瑄面前時,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假裝無事發生,就如同多年前一樣,他們誰都不愿提及即將到來的離別。
更有甚者,宇文瑄逐一召見臣下交代后事的時候,會特意避開馮姝。
而馮姝不僅刻意回避這些事情,她對此更是漠不關心,充耳不聞。
一年的時間轉瞬即逝,來年時宇文瑄就五十七了,馮姝知道他的壽數即將止步于此。比之高叡在三十一歲時英年早逝,宇文瑄是何其幸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