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把劍扛肩上。
為了省力嗎?
那模樣真是傻透了。
李策收起劍,散漫地坐在臺階上,日影微移,他也挪動,盡量坐在太陽下。
他這種寒瘀體質的人,離不開陽光。
在皇陵的那些年,他有很多時候就這麼曬太陽。身邊沒有人陪,他從日出曬到日落,無趣得很。
此時院門處有咳嗽聲傳來,五皇子李璟大步走進來。
“喲!”他依舊是一副欠揍的樣子,“吃白食兒的活死人可真好,能悠閑自在地曬太陽。”
李策斜睨他一眼,問道:“包子吃完了?是不是一次吃太多,撐得慌?”
那日李策給李璟買了幾個包子。
“呸!”李璟大聲道,“你是咱們兄弟里最摳門的吧?我花大價錢養著你,你就送幾個包子打發我嗎?還是野韭菜雞蛋餡兒的,能不能有點葷腥?我沒吃!給狗了!”
李策冷哼一聲沒說話,李璟卻湊過來。
“告訴你一件喜事,”他眉飛色舞道,“你要成親了。”
李策猛然看向他,被這個消息驚得咳嗽起來。
李策咳得肩膀聳動,胸口像壞掉的風箱,整個人如一吹即倒的蘆葦。
李璟立刻摸出衣袖中的泰山石,驚恐退后道:“李策,你撐住,我這就去找太醫,你可千萬別死在我府上。”
如果府里死了個未成婚的青年人,那可真是晦氣中的晦氣。
李策抬手拒絕。
“娶誰?”他的問題簡明扼要。
“不知道啊。”李璟仔細觀察李策的面色,因為咳嗽了一陣,他的臉露出幾分奇異的潮紅。有了這絲紅,李策素日慘白的臉反而好看了許多。
“那你怎麼說……咳,我要成親了?你看我這身子,破衣爛衫一般,如何成親?”
李策搖著頭,一臉苦笑。
李璟鼓了鼓嘴巴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。
“不知道父皇怎麼就惦記起你的婚事,說是七夕臨近,讓姑母主持乞巧宴,把宗室和朝臣家未嫁未娶的適齡男女都湊到一起。當然,主要是讓你挑選,別人都是湊數的。若有合心意的,姑母會趁勢做媒。我回來的路上,見宦官已經去傳旨了。”
原來是這樣。
李策興致索然道:“我還病著,沒力氣去。”
李璟也不太關心李策的病情,他喜歡顯擺自己消息靈通:“父皇還趁機安撫戶部侍郎和安國公府,特許讓嚴家沒成親的那個小子,和安國公府的葉二小姐,都去赴宴。”
“誰?”李策直起身子。
“葉二小姐啊,”李璟揣手道,“聽說人長得很美,還溫柔善良擅長女紅音律。傅明燭那個王八蛋,丟了明珠娶魚眼,倒讓別人撿便宜了。”
李璟展平衣襟,施施然道:“你說若我娶她做側妃,父皇會不會答應?”
李策抬手攥住了李璟的衣袖。
“扶我起來。”他把李璟拽得險些摔倒。
“你干什麼啊?”李璟抱怨著扶起李策,“不是沒力氣嗎?怎麼這會兒力大如牛了。”
“父皇都說了是為我擇妻,”李策勉強起身,微微咳嗽道,“我挑剩下的,才輪到你。”
“呵!”李璟滿不在乎地轉身,“這事兒講兩情相悅,嫁給你做正妃,還真不如跟著我吃香喝辣。看我這風流倜儻的模樣,哪個姑娘不喜歡?”
瞧他那樣子,是一定要去了。
圣旨先送到長公主府上,很快,長公主便擬定名冊,做好請柬,四散出去。
收到請柬的人家大多歡天喜地,但安國公府反而很安靜。
葉柔正在坐小月子,葉嬌每日練劍騎射后,就到姐姐屋里敘話。
“聽說長公主要在七夕節設宴,你去嗎?”葉柔問。
“不去。”葉嬌答得干凈利落。
經過錢友恭的事,葉柔不再逼迫妹妹高嫁。
她面露愧色點頭道:“不去也好,姐姐丟了人,很怕你因為我,被那些宗室貴女議論取笑。”
“姐姐不丟人,我也不怕她們議論,”葉嬌拍了拍姐姐的手背,“我不去,是因為那日西市乾縣豆腐王開業,我要去吃豆腐腦。”
葉嬌對各地美食如數家珍,早聽說乾縣豆腐腦好吃。這是他們在京城的第一家店,從裝修開始,葉嬌便惦記上了。
“嬌嬌,”葉柔忍不住嘆息道,“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?”
聽到這句話,走到門口的葉長庚止住腳步。
他一直住在書院,聽說家里出事,立刻趕回來。
心中憂心妹妹,卻又內疚自己沒能幫上忙,此時聽到葉柔嘆息,揪著心立在門口。
“請你去,是陛下的意思。你若不去,托病就是了,跑到西市買豆腐腦,卻拒絕宴會,萬一被人知道了,合適嗎?”
眼下安國公府正處風口浪尖,一言一行,都要謹小慎微才是。
葉柔正色道:“去一去,沒有合眼的,回來便罷。咱們家惹不起朝廷,也惹不起那些貴女。不爭,不搶,避開禍事紛爭,就算吃虧,也不能造次。”
葉嬌的手指絞著衣裙,咬唇道:“姐姐批評的對,我去就是了。但是,我可不吃虧!她們別想欺負我。”
葉柔的聲音小若蚊蠅:“嬌嬌,咱們家不是以前了。如果父親在,安國公府的爵位在,或者哥哥在朝為官,錢友恭敢這麼欺負咱們嗎?可父親他……除了每年都有人拿著他的印信到帳房支錢,就沒有管過我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