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著就開始從衣袖里掏銀子。
他們之間,似乎說不了幾句話,就要跟金銀扯上關系。
李策沒有半點不自在。
他神情坦然地等著葉嬌給錢,笑道:“葉小姐,性命攸關,這回可要給多點。”
“這怎麼行?”李瓏看得蹙眉不解,“救人怎麼能圖報答呢?”
葉嬌把銀子放進李策手心,瞇眼笑道:“救人者可以不圖報答,但是受恩者應該主動回報啊。”
李瓏愕然,旋即再次拱手:“本王受教了。”
他復雜矛盾,時而強硬,又時而謙遜。
葉嬌周圍擠滿了人,宦官小心翼翼地詢問:“葉小姐,真的無礙嗎?需不需要奴婢做些什麼?”
“需要,”葉嬌丟下木棍,坐回席面,瞇著眼認真道,“能上熱菜嗎?”
之前的佳肴都是做好涼拌的,沒有熱騰騰的鍋氣。
一眾人笑起來,剛剛走近的長公主和聲道:“熱菜已經安排過,來,叫本宮看看你的胳膊,怎麼這麼有力氣。”
人群主動讓開,長公主把葉嬌牽到自己身前就座,葉嬌任她捏揉胳膊,對眼下的坐席很滿意。
因為這里第一個上菜。
李策坐回席位時,看到李璟在發抖。
“那麼大一條狗!打死了?”
他表情夸張地小聲驚嘆,把原本對著李策的泰山石,挪到葉嬌那邊。
看來因為近日相處得多,李璟對李策已經不那麼恐懼。
“應該是打暈了吧?”李策道,“我瞧著那狗還沒有咽氣。”
李璟連連搖頭道:“狗沒有咽氣,我要是把她娶進門,我府上的夫人和侍妾們,就要咽氣了。”
他跪坐得像是書院里的孩童,戰戰兢兢地糾結著,半晌才下定決心道:“罷了,這個女人我不敢要,你也別要。”
長得漂亮的姑娘有很多,沒必要玩命。
李策搖頭道:“好在不是每人都像兄長這般惜命,我看肅王兄,就很想要。”
葉嬌坐在長公主身邊,距離肅王李瓏很近。
肅王時不時同葉嬌說話,送到他面前的珍饈,也示意宦官挪到葉嬌桌面上去。
此情此景不止李策注意到了,席間不少貴女也對葉嬌投去艷羨嫉妒的目光。
“有什麼了不起的,”李策聽到一人道,“不就是打狗嗎?”
“有本事你也去打。”有人低聲反駁,“不過也真是奇怪,她們葉家不都是沒人要,退婚的退婚,休夫的休夫嗎,怎麼這會兒倒勾搭上肅王殿下了。”
憤憤不平的人有很多,但肅王不在乎別人怎麼想。
他是尚武的人,喜歡身強體壯的姑娘。
葉嬌這樣子,起碼不會像他的發妻那樣,早早離世。
宴會過后已是黃昏,過不多久,就能看到牛郎織女星。
長公主安排貴女們繡花乞巧。
葉嬌當然不會繡花,她拿著花樣,裝模做樣把針扎進去,半晌沒有動。突然又想起還不知道對面男人的名字,便向李策走過去。等問清楚,她也就準備回去了。
才走到半道,葉嬌便被肅王李瓏攔住。
他們站在花圃旁,宮燈閃亮,月月紅輕輕搖曳,空氣中是淡淡的花香。
“肅王殿下。”葉嬌淺淺施禮。
“葉小姐,”李瓏道,“本王想同你商量一件事。”
葉嬌靜靜站著,等著他往下說。
因為神情太過自然,反而讓李瓏顯得有些笨拙。
“是這樣的,”李瓏道,“本王府上王妃早逝,想迎娶葉小姐為妻,不知可否?”
他總是愛問不知可否,其實問話的語氣霸道,不容反駁。
葉嬌仰起臉道:“為什麼?”
她問為什麼,沒有激動不安,更沒有嬌羞臉紅。
李瓏蹙眉道:“怎麼?葉小姐不愿意嗎?”
如今沒落的安國公府,還有拒絕肅王府的理由嗎?剛剛被退婚的你,不是該歡天喜地回去拜謝祖宗嗎?
李瓏眼中三分不屑,七分不解。
“我只是在問為什麼,”葉嬌解釋道,“肅王殿下今日第一次見我,對我了解嗎?喜歡我嗎?當初奴家對傅明燭了解不多,這才鬧出后面的亂子。所以奴家若再定親,一定要找合心意的。”
李瓏聽得心煩氣躁。
他沒有時間了解葉嬌,他今日便要向父皇求娶,到時候若葉嬌拒絕,他便要獨自面對二皇子一黨,前途堪憂。
這麼想著,李瓏抓住了葉嬌的手臂。
“葉小姐,”他沉聲道,“本王今日像胡人一般雜耍,又陪吃陪玩,已經耗盡了全部耐心。但本王可以告訴你,你肯嫁我,便能有榮華富貴、得享蔭庇。若不肯嫁,便再也無人敢娶。”
葉嬌猝然退后,又被李瓏拽回來,她的臉頓時通紅,一面用力掰著李瓏的手指,一面氣道:“肅王是在恐嚇我嗎?”
李瓏常年從軍,力氣很大,葉嬌無法掙脫。他們就這麼僵持著,忽然聽到有人在花圃后揚聲道:“原來葉小姐在這里。”
葉嬌抬頭,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。
七夕節的夜空繁星朗照,那人手持燈籠緩緩走過來,他臉色白皙模樣羸弱,卻身披星辰和燈籠的光芒,莫名給人無限的勇氣。
李策的目光落在葉嬌身上,微微點頭,又認真地同李瓏說話。
“這里燈光太盛,看不清星辰,我來請葉小姐移步。”
他的聲音不大,卻堅定無畏,像在踢開什麼阻礙,踩碎什麼魔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