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策連忙托住她的下巴。
“我很小的時候,”葉嬌絮絮叨叨輕聲道,像是在說一個秘密,“爹爹就不在家了。母親操持家事,一日比一日勞累。我就想著,我得像個男人那般,把家撐起來。我就想著,我以后出嫁,一定要找個疼我愛我不離開我的男人。可我輸了……”
她挪開李策的手,嘴唇湊近李策的耳朵,柔聲道:“傅明燭,他還要殺我呢。為什麼啊?他想娶別人,告訴我就是了,雖然我那時候……”
葉嬌的身子向李策懷里滑進去,李策扶住她的胳膊,聽到葉嬌道:“我那時候,其實已經喜歡他了。”
她那時候其實已經喜歡傅明燭了。
所以即便報復了,結果其實也只是成全了對方。
“現在呢?”李策問,他問得急切。
“現在不了,”葉嬌道,“誰會喜歡壞人啊?傻嗎?”
她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話。
她不會示弱,不會難過,是永遠喜笑顏開活潑動人的國公府小姐。
堅強、勇敢、有仇報仇善惡分明干凈利落。
但是其實,她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啊。
會難過,會脆弱,會在被人傷害后憋在心里,這麼久了,才同人傾訴。
李策彎下身子,背起走不穩路的葉嬌。
月光灑在長安城寬敞的坊街里,走在上面,像踩著柔軟的云。
每走一段,李策就要原地歇一歇。
他背上的姑娘已經睡著了,睡夢中的她緊緊閉著眼睛,不知夢到了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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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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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謝大家~
是丫頭水雯端來的橘皮湯喚醒了葉嬌。
天光已經大亮,是第二日了。她躺在熟悉的房間,聞著熟悉的醒酒湯,模糊記起昨日的事。
醉仙樓的牛肉煲和葡萄酒,以及燈籠的柔光里,嚴從錚的歉意。
“我是怎麼回來的?”葉嬌問。
水雯嘴快,似乎就等著葉嬌問這一句,說話像倒豆子般劈里啪啦。
“是九皇子殿下把小姐背回來的,幸好奴婢出門接,沒被別的人看到。殿下看起來又辛苦又狼狽,額頭都是汗水,送小姐回來后,扶著墻才能走回去。”
扶著墻……
葉嬌往錦被里縮了縮,手指捏了捏自己腿上的肉。
他行不行啊?
那副樣子柳枝都能壓彎,更別提她這個一百斤的姑娘。
心里想著,索性翻過身去趴在床上,胸脯擠壓著床,驀地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。
葉嬌瞇起眼,想起昨日她在李策背上時睡時醒,后來……
葉嬌腦中“轟”地一聲,記起了更多。
月光灑滿長街,她的唇湊近李策的耳朵,整個人軟綿綿,像煮熟的面條。
她說醉話,在他的肩膀上擦口水,咬住他的耳朵,逼他背著自己轉圈圈,逼他唱歌背艷詩。
他笑著轉圈,吟誦的卻不是艷詩。
“飛光飛光,勸爾一杯酒。吾不識青天高,黃地厚。唯見月寒日暖,來煎人壽……”
這是李長吉的名詩《苦晝短》。
這首詩豪情萬丈笑問天地,性情傲岸不肯屈服,跟艷詩一點都不沾邊。
李策像撕開了什麼偽裝,聲音抑揚頓挫清爽不羈,卻又飽含灑脫無畏。似被狂風吹打的猛禽,似被巨石壓住的靈獸,似萬丈深淵下,潛在水底的龍。
李策不聽話,而葉嬌自己,簡直——比露肚子的舞姬都輕浮放蕩。
完了!
不能見人了!
“小姐,你怎麼了?”水雯伸手觸摸葉嬌的額頭,“不熱啊,怎麼臉這麼紅?”
好氣!
葉嬌捶打床頭。
本來是要吵架分手的,怎麼就一起吃酒,被他背回來了。
“我吐了沒?”葉嬌嗡聲問。
水雯趕緊寬小姐的心。
“沒有,小姐是擔心吐在殿下身上嗎?”
“不是,”葉嬌坐起身,“昨晚酒肉太好,我怕糟蹋了。”
這事兒得有個了斷,必須有個了斷。
她接過醒酒湯,咕咚咕咚喝下去,水雯絮叨外面發生的大事。
“圣上封了五位皇子為王,還有九皇子呢。”
“哦。”葉嬌魂不守舍道。
“二皇子仁厚孝順,剛剛晉封,就去代替九皇子守靈了。”
“怎麼是代替呢?”葉嬌放下碗,“墳里埋的不是他祖宗?”
也就李策好欺負,病得要死還守那麼久墓。
水雯嘿嘿笑笑,繼續說別的事。
“上回乞巧宴求親的肅王殿下,小姐還記得嗎?”
葉嬌的神情恢復了自在,跳下床道:“記得,還記得他的狗。”
聽說那條狗已經醒了,就是威風大不如從前,看到女人就哆嗦,比老鼠都膽小。
“他啊……”水雯賣著關子道,“被皇帝丟去南地就藩了。”
肅王的部下都在北地,這麼多年也習慣北地的水土。“就藩”二字說起來好聽,其實是褫奪了軍權,隔絕人脈,趕出京都,扼殺了繼承帝位的可能。
恐怕肅王身邊的人,這會兒已經作鳥獸散了。
只是——
葉嬌想起李策來,那日他讓葉嬌忍下,他讓李璟等等,沒想到肅王的結局真的這麼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