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嬌有一句沒一句地勸說李瓏,她的余光瞥見那些動靜越來越近越來越近,終于,距離李瓏只有數丈遠,靜止不動了。
李瓏已等得不耐煩,他抬手道:“罷了!送葉小姐上路。”
就是現在!
葉嬌揚手,甩出袖中匕首。
兩把匕首飛掠過去,打掉其中一人手里的弓弩,刺進另一人的肩膀。在混亂中,他們也射出弓箭。
“趴下!”葉嬌大喊一聲,同她的聲音一起響起的,是對面匪徒的痛呼。
數支箭矢刺入他們的身體,從后背直插過來,露出血淋淋的箭頭。
一個男人從遠處飛奔而來。
他跑得不快,卻幾乎已用盡全力。最早幾步還很穩當,很快便搖晃著喘息著,仿佛一掌就能推倒。
然而他卻并沒有停下腳步。
他的身體和魂魄較勁兒,連骨髓里的力氣都抽出來使用,向著眼中那抹火紅,靠近一步,又一步。
“李策!”
葉嬌飛身上前,扶住李策險些摔倒的身子。
李策看著葉嬌。
整夜的翻山越嶺讓他耗盡體力,對葉嬌的掛念讓他心神俱碎,他定定地看著再一次滿臉黑灰的女人,伸出一只手,把她掉落的碎發別到耳后。
“葉嬌,”李策眼中除了擔憂,還有憤怒,“你怎麼這麼……大膽?”
是要發火了嗎?
這次不好哄了吧?
葉嬌突然咧開嘴,哇哇大哭。
“我快嚇死了,我快嚇死了思思……”她埋頭進李策的懷中,一面抹淚一面抱住他的腰,“幸好你來了,幸好你來了!我就知道你會來……”
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直到感覺李策的胸口不再劇烈起伏。
他……應該消氣了吧?
葉嬌偷偷地看。
……
先看到李策系得一絲不茍的圓領袍,再看到他光滑白皙的脖頸,微微顫動的喉結,刀削般冷冽的下頜骨,最后看到他緊抿的薄唇,以及微闔的雙眼。
李策的下巴抵著葉嬌的肩膀,胳膊低垂,人已經昏迷過去。
同上次一樣,長久的奔跑后,他便會筋疲力盡難以支撐。
葉嬌憂心害怕,卻只能緊緊抱著李策,再看遠處。
肅王李瓏帶來的護衛已經中箭倒地,李策也并沒有對李瓏手下留情。
李瓏肩膀中箭,一面廝打一面向遠處逃去,沒走幾步,便被李策帶來的人活捉。
“你們是誰的人?”葉嬌問。
她知道李策沒有府邸,也沒有幾個護衛。
“我們是趙王府的人。”那些人回答道。
趙王府……
葉嬌想起李璟,那個把泰山石當寶貝的男人,應該可信。
這些護衛看起來結實精壯,行動時雷霆萬鈞,顯然訓練有素。
劉硯重傷,李策昏迷,這里只有葉嬌可以主事。
“把肅王綁起來,”葉嬌安排,“你們的人多,三人一組,兩人抬受傷的人,一人警戒,中途輪換,離開這里。”
要快,要避開山火,還要早點救治傷者,減少傷亡。
那些人應聲,竟然分外聽話。
葉嬌這才把李策扶坐在地,喊王真人過來。
“勞煩您為他醫治。”葉嬌恭敬道。
王真人走過來,圍著李策轉了半圈,又后退一步。
“怎麼醫治?我不是大夫啊。”他攤開兩手,手中空空,沒有藥箱。
他的確不是大夫,但他是驪山仙師,是葉嬌苦苦找尋的人。
“那麼……”葉嬌道,“聽說王真人能煉氣化神,通陰陽,知生死,是嗎?”
“他今日死不了。”王真人立刻道。
“我知道他死不了,”葉嬌有些著急了,“可是真人您會煉制丹藥,請問能不能給他吃一顆丹藥?”
“不能!”王真人斷然拒絕,“我的丹藥,是成仙用的。小姐你想不想成仙?你我大有淵源,我可以助小姐成仙。”
成仙……
葉嬌焦躁地甩甩頭,卻仍舊克制道:“這是我的朋友,也是當今楚王殿下。若您能救好他,不管您要什麼,都會有人答應。”
她能給的,她來給。她給不了的,去求皇帝,總能做到。
王真人這才蹲下身子,他的眼睛眨了眨,充滿期待地搓搓手道:“那……能成仙嗎?”
又是成仙,只想著成仙嗎?
葉嬌的表情僵住,心中無名火起。
王真人脖子里還掛著葉嬌的披帛,一路走來,別人都是狼狽不堪,他卻被保護得很好。葉嬌沒想到,自己保護了個棒槌。
可王真人五官明朗蓄著一點胡須,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傻子。
怎麼他說出的每句話,都讓人想打他一頓呢?
葉嬌想起護著他逃命時,自己被濃煙熏哭的眼,被荊棘割傷的手,就要發怒。
“還我的披帛!”她厲聲道。
王真人一圈圈解開披帛,沒忘了繼續追問:“真的,能讓貧道成仙嗎?”
成你娘個鬼!
葉嬌扯住披帛猛地一拉,王真人猝不及防摔倒。他驚叫起來,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:“師父!師父!”
是青云觀的道長林道真。他手里拽著捆綁張黎的繩索,趕來這里。見到葉嬌要打王真人,林道真心急如焚。
“福生無量天尊,豈能虐待道門仙師?”
他是仙師嗎?
葉嬌瞪著王真人。
他是藏在樹上的仙師,是靠她保護才活命的仙師,是一心只想成仙,不救人的仙師。
他到底有沒有本事?
“他才二十來歲,就是你師父了?”葉嬌問林道真。
“那是自然!”林道真侃侃而談,“貧道皈依道門,事師如父,若不是師父教誨,我怎會親手捉住前來投奔的外甥,扭送京兆府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