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笑起來,仿佛撿了一個大便宜。
葉嬌迷惑道:“趙王殿下,你也缺心眼吧?”
你本來就是他哥,有什麼好激動的。
李璟已經大步出去,頭揚得比公雞打鳴還高。
“你不懂,”他的聲音消失在院子里,“你懂什麼?”
他不喊別人哥哥,從來沒喊過。
他只喊兄長,帶著疏離和不情愿。
李璟覺得自己比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乃至老八,都更有本事。
小九喊他哥哥了,會一直喊下去吧?
可以一直喊下去,少花錢就更好了。
室內彌漫藥草氣味,葉嬌推開更多的窗戶,吩咐婢女去請太醫看診,才坐回李策身邊。
她的桃花眼里含著盈盈笑意。
“肅王招了,司馬承恩是他殺的,他還施計陷害陳王。多虧有你,不然這會兒我已經在驪山化成灰了。”
李策并沒有居功自滿的樣子,他也沒有對葉嬌生氣。
許是昏迷三日,忘了生氣的事了。
“我想同你說一件事。”李策道。
“好啊。”葉嬌這麼說著,忽然又傾身道,“等一下。”
李策靠著一個瑪瑙面引枕,秋天了,瑪瑙冰涼。
葉嬌想起李策畏冷怕寒的事。
她俯身抽出瑪瑙銀枕,上身越過李策,去拉靠里放著的緞面腰靠。她一只手按在床外,一只手探進來,頭發散落在李策身上。
混合著梔子花和野薔薇的香味,彌漫在李策鼻間。
香得熱烈潑辣,一掃屋內的苦澀。
李策下意識向后躲避,可葉嬌帶來的暖風,像蝴蝶在他面前扇動翅膀,一瞬間輕輕掃過他的臉頰和脖頸,把他籠罩。
“嬌嬌……”李策已退無可退,可葉嬌渾然不覺他們已經離得太近。
“嗯?”葉嬌轉過頭,與李策四目相對,胳膊在這一瞬間酸軟,她驚叫一聲,整個人掉在李策身上。
李策像接到一顆九天之上的太陽。
……
炙熱。
像凍到僵硬時點起爐火。
綿軟。
像一團流云做的錦被。
香甜。
像第一次買到糖人時,他反復品嘗的味道。
葉嬌撲進李策懷里,下巴硌到他的胸口,李策下意識抬手去接,葉嬌已經敏捷起身。
“呀!”
她驚呼一聲抬頭,臉上除了意外羞怯,還有濃濃的擔憂。
“你……”葉嬌問道,“沒有被我壓死吧?”
李策悶悶地搖頭,耳垂紅得像要瞬時自燃。他的身子還沒有那麼不頂用,能被這麼嬌軟的女人壓死。
葉嬌卻分外小心。
她雙手雙膝抵著床榻,微弓后背,像一只躡手躡腳的小貓。
她說話時偏著頭,唇角幾乎碰到李策的下巴。馨香溫熱的氣息在李策唇邊縈繞,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要跳出胸膛。
她的臉頰離自己那麼近,挺拔小巧的鼻頭就在眼前,只需要輕輕靠近,就能親到她的肌膚。
李策極力克制著自己,讓唇舌配合,說出語氣平穩的話。
“葉嬌,你……能不能下來?”
“好啊。”
她掙扎著從他身上爬下去,沒忘了遞上引枕。李策抬手接枕頭,他們的手指觸碰在一起。
一個冰涼,一個火熱,肌膚和肌膚碰觸,交換溫度,也傳達出蠢蠢欲動的感情。
似乎是從這一刻開始,他們之間的氛圍才開始不對。
葉嬌的眼神慌亂地躲閃,李策正要說話,她已經潦草地整理好衣服。
“我……好幾日沒有回家了,明兒見!”
葉嬌不等李策開口,便轉身跑走,動作快得像一只被雄鷹追趕的兔子。
不,是“守株待兔”故事里的兔子。
因為她撞到屏風,把那扇繡著山河圖的屏風撞倒,一路沖出去,留下“撲通”“哐唧”“咚”的聲響,也不知道撞到多少東西。
“小姐您慢點。”李策聽到隨從在院子里喊,“卑職端著藥呢。”
“啪。”地一聲響。
“沒事沒事,”隨從又道,“卑職再去煎一碗。”
院門被推開,人跑出去,顯然沒有關上門。
李策靜靜地靠在引枕上,露出無奈的笑容。
似乎是……嚇到她了呢。那個帶領衙役在驪山穿過火海,與賊人作戰的女子,竟然就這麼被他嚇到了。
烏云似乎距離地面很近,緊貼著起伏的山巒,只一瞬間,便翻滾到頭頂,冰冷的雨水隨之傾瀉而下。
越靠西北,天就越冷,雨也越涼。
葉長庚從行李里翻出一件油衣披上。這是葉嬌給他準備的雨衣,比蓑衣輕便,比雨傘方便攜帶。
隊伍不停,他的馬也不能停。
遠處馬車里亮著燭光,如果沒有猜錯,那位寡言的二皇子晉王,正在看書。
葉長庚被皇帝授職為翊麾校尉后,原本要跟隨肅王李瓏前往西北。但李瓏被皇帝革職,趕去封地,他的軍隊由晉王李璋接管,故而葉長庚的將帥換了。
他跟隨晉王出發,已跋涉近一月。
他們的行程很快,除了必要的睡眠會停下,就連吃喝都是在馬背上。
刮風不停、下雨不停,有一次遇到地動,見房倒屋塌,甚至都沒有停下來救助百姓。
晉王李璋說,天災有郡縣長官負責,而他們的職責,是盡快接管肅王李瓏的部隊,籌劃如何對付吐蕃兵馬。
葉長庚雖然不贊同,但他謹記母親的教誨,凡事多想,不能沖動。
如果不出意外,傍晚就能到達肅王原本駐守的沙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