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身后的婢女遞上禮盒,舒文把禮盒雙手呈上,姿態動作,頗有大家閨秀的優雅。
葉嬌注意到她的手指,一根根白皙如蔥根,精心修剪過的指甲上描畫花紋。姿容穿著,都是上乘。
李策接過禮盒,便把她介紹給葉嬌。
“這位是長公主的女兒,舒小姐。”
舒文眼下沒有晉封,只是宗室女身份。
葉嬌對她施禮,舒文端莊回禮,含笑道:“想必這位便是安國公府葉小姐。”
“對,”李璟站在舒文旁邊,撇嘴道,“妹妹好眼力,這位小姐不好惹,你還是站遠些。”
舒文卻上前一步,抬手從腕上褪下一只花絲纏枝金手鐲,送到葉嬌手上。
“初次見面,這份見面禮,還請不要嫌棄。”
這贈予讓葉嬌有些驚訝。
向來都是她拔簪子送人,沒想到遇見個跟她一樣的。葉嬌立刻心生好感,便順手摘下頭上最貴重的十二花神金步搖,回贈給舒文。
這一番你來我往的相贈,讓葉嬌對舒文再無忌憚。哪兒有送情敵禮物的,這姑娘一準兒看不上李策。
舒文愉快地接過,淺笑道:“小姐慷慨,倒是讓奴家占到了便宜。”
“你可別被騙了,”李璟道,“等她把你坑窮,你就有得哭了。”
說完趕緊站遠一步,唯恐葉嬌掏出劍。
可奇怪的是葉嬌今日心情很好,她任李璟奚落,也只是笑。
“你們談事情吧,”葉嬌做出大度的樣子,“我還有事,這便告辭。”
李璟連忙讓開身子。
“記得走正門。”他囑咐道,“不然摔斷了腿,我得養兩個廢人。”
當小九的哥哥太難了,他自己病秧子一個,又偏偏喜歡翻墻舞刀的姑娘。
葉嬌照樣沒有生氣,她愉快地邁步,點頭道:“好的。”
李璟如同見鬼,問李策:“你又裝病了?”
上回他裝病,把葉嬌哄得忙前忙后乖巧懂事。
李策沒有回答李璟的話,他當著兄長和妹妹的面,呼喚葉嬌。
“嬌嬌。”
“嗯?”葉嬌回頭。
“明日中秋佳節,”李策道,“你能陪我嗎?”
葉嬌沒有立刻答應,她擺手道:“我很忙的,明日再說。”
葉嬌說完快步離去,下意識便往圍墻處拐,想了想又覺得不對,重新走向院門。
李策看著她抿唇笑,一直等她的身影消失,才回過神。
“舒文來這里,還有別的事吧?”
一瞬間,他的語氣不再充滿寵溺,只像要為妹妹解決問題的哥哥。
舒文的確有事。
長公主府近日有些不太平,駙馬摔傷,長公主夜不安枕。于是舒文想設一處祈福禳禍的壇場,供養香火祭品,請王真人出面祝禱。
“好說,”李璟道,“他白住在這里,我差遣他去。”
然而舒文卻搖頭道:“其實昨日在外面,奴家已經請過他。他不肯,說忙不過來。”
“呵!”李璟皺眉,“給他嘚瑟的!信不信我把他趕出去!”
李策卻示意李璟不要著急。
“我去問問他吧。”
舒文這才放下心。
她端正地坐著,眼尾上翹,聽人說話時恭順安靜,自己開口時又極盡溫柔。
“奴家也覺得,王真人是跟著九哥從驪山回來的。九哥如果出面,會好說些。”她鄭重施禮道謝,“這個情誼,妹子欠下了。”
“別這麼說,”李策溫和地笑笑,“去年中秋,我發病沒能回來,是你往含棠殿送了節禮,又賞賜宮婢內侍,讓他們好生照顧。這些事,也是我欠你的情誼。”
含棠殿,是李策生母的居所。
舒文恬靜地笑笑。
李璟已經坐下去,他仰頭吃茶,聞言道:“就是,京中也就舒文心善,不嫌你晦氣。”
“五哥,”舒文低垂衣袖,瓜子臉有些消瘦,說話的聲音很輕,“現在你照顧著九哥,也沒有嫌他晦氣啊。”
“我嫌著呢,”李璟指指他的衣袖,“這里面,泰山石有兩塊。”
全靠泰山石敢當,才沒有沾染上李策的晦氣。
李策特地把隨從安排在門房等待,王真人一回府,便被請過來。
舒文和李璟已經走了,王遷山抱臂站在院子里,點頭道:“楚王殿下真會選地方,這院子極好。”
李策請他就座。
夕陽正霞光萬道、彩云炫麗。李策便在院內銀杏樹下鋪上地氈,放置桌幾蒲團,端來幾樣素菜,盛一壺果釀素酒,請王遷山坐下。
王遷山跪坐在幾案旁,看一眼菜碟,皺眉道:“殿下或許還不知道,本道乃正一派,可成婚,也可吃酒吃肉。只要不是牛、龜、雁、犬,百無禁忌。”
不吃牛龜雁犬,是因為這幾種動物分別代表“忠、孝、節、義”,與道家理念相符。
李策聞言說聲抱歉,命人撤去素菜,換上雞鴨魚肉以及烈酒。
王遷山這才高興起來。
酒足飯飽,李策說起正事。
令他沒想到的是,王遷山一口拒絕。
李策大惑不解。
王遷山雖然早就聲名遠播,但他剛到京城不久,去幫公主府做法事,一可認識權貴,二可得到豐厚供養,有何不可?
王遷山先是搖頭不語,后來喝多了酒,微醺之中,才說出實話。
“若本道答應了殿……下,跑去長公主府祈福禳災,就砸了本道的招牌了。”
“為何?”李策沒有飲酒,故而頭腦清醒。
“因為啊……”王遷山搖搖晃晃站起身,“長公主府三日以內,必有災厄。”
“什麼災厄?”
李策雖然同長公主不親近,但那畢竟是他的姑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