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今日飲的酒很少,卻莫名有些醉。
“你記不記得有一年春天,我們去郊外看桃花,回來晚了,就有這樣的月亮。”
“我記得啊,”葉嬌道,“我從桃樹上跳下來,磕傷膝蓋,走得太慢,所以才晚了。”
“你不讓人背,非要自己走回來。”嚴從錚道,幽幽的語氣中,藏著對往昔時光的懷念。
葉嬌笑了:“我那時候太傻,如果現在,就讓你和傅明燭輪流背我。”
她說完忽然有些沉默,看著遠處,問道:“是不是明天?”
嚴從錚知道她問的什麼,回答道:“是,我收到了喜帖。”
明日就是傅明燭的婚禮了。
“我想好了,”葉嬌仰頭飲盡杯中酒,“讓武侯們埋伏在道旁,等傅明燭騎馬帶著花轎經過,就把他的頭蒙上打一頓,再搶走花轎,讓他找不到媳婦。”
葉嬌探身揮手,做出搶人的動作,因為手從欄桿松開,險些站立不穩掉下去。
嚴從錚連忙拉住她的衣袖,把葉嬌拽回來。
“你小心些!”他囑咐道,有些嚴肅。
葉嬌輕輕笑著,又蹙眉道:“也不行,我把新娘子搶回來,扔給誰呢?你要不要?”
她轉過身看著嚴從錚,臉頰微紅,表情逗趣。
嚴從錚的呼吸粗重幾分,退后一步,距離她遠些。
有些姑娘,從來都不知道她的一顰一笑,有多迷人。
“我不要,”嚴從錚道,“我同傅明燭打過架,已多年不跟他來往。”
提起打架,葉嬌想起舊事。
她走到憑幾前斟酒,又慢慢走回來,問道:“我一直都不知道,你們為何打架?”
嚴從錚接過葉嬌手中的酒壺,仰頭喝了好幾口,似乎不想回答葉嬌的問題。
身后的琵琶聲若有若無,不知在演奏什麼曲目,只覺得纏綿悱惻中,有淡淡的憂傷。
葉嬌也不再問,她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,聽到樓下武侯們的高聲說笑,準備離開。
嚴從錚卻忽然開口說話。
“也沒什麼,”嚴從錚俊朗的臉上有一絲苦笑,“那時傅明燭說,朝中有言官彈劾宰相,說他父親結交皇族和朝臣,意圖黨爭。他們家思來想去,決定求娶安國公府二小姐——”嚴從錚看著葉嬌,解釋道,“也就是你,為妻。那時圣上故意冷落安國公府,這麼做,顯得他們沒有攀附之心。”
這種心思很簡單,跟肅王當初求娶葉嬌時,一模一樣。
安國公府是個奇異的存在,那些朝臣皇族平時唯恐同他們扯上關系,卻又總想利用他們。
葉嬌點頭道:“這些我后來知道了,所以你打他,是為我出氣對嗎?”
“不是。”嚴從錚的唇角噙著一絲笑,眼中有些醉意。
“我是為我自己,因為我……”他面向葉嬌,輕輕抬手扶住她的薄肩,像扶著一朵枝頭的花,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“因為我喜歡你。”
葉嬌手中的酒盞傾斜。
街上有個行人大聲喊道:“誰往我頭上撒尿?”
……
注:人物簡表
大皇子肅王李瓏,因為查出十二年前的舊案,已經被貶為庶人,終身幽禁。
二皇子晉王李璋,皇后所生,嫡子,目前在北地和葉長庚一起打仗,剛立了功。
三皇子齊王李璉,因為李璟請客吃飯燒了玉瓊樓,皇帝讓他去守陵了。
四皇子魏王,嚴從錚的姐夫,目前沒有出場。
五皇子李璟,皇后所生,嫡子,不用介紹了,是你們的最愛。
六皇子,之前出場過一次,引導李璟去玉瓊樓吃飯,故意讓火勢擴大。
……
九皇子李策,順嬪所生,男主。
長公主的女兒叫舒文,跟葉嬌剛剛認識。
別的人物目前還不重要,就不提啦。
即便是粗心大意如李璟,也發覺李策的情緒不太對。
先前李策吃藥,總要蹙眉慢慢飲,苦得難以下咽。今日傍晚時,李璟見李策把湯藥一飲而盡,仿佛喝的是白水。
不在乎嘴上的苦,說明心里更苦。
不行了,得帶小九出門轉轉。
沒有什麼郁悶是一頓花酒解決不了的,如果沒有解決,就再來一頓。
誰知哪個天殺的把花朝樓包下了,李璟想同掌柜身邊的漂亮姑娘說兩句話,可他剛停下,李策就徑直離開。
李璟沒辦法,只得跟上。
走了沒兩步,天上就澆下來一團東西。
熱乎乎濕噠噠,兜頭而落。
“對不住啦!”樓上有個清亮的聲音道歉,“是酒水,不信閣下舔舔。”
還讓他舔舔?李璟氣得渾身發抖。
等等……他疑惑地抬頭看去,正撞見三樓露臺上,一位姑娘彎腰看過來。燈光映照著她的倩影,那麼美麗又那麼驕橫,不是他的死對頭,又是哪個?
白天潑糞晚上倒酒,真當他是垃圾池子嗎?
“葉嬌!”李璟舉起折扇指著露臺,大喊道,“你給本王等著!”
他說著便氣勢洶洶往樓上跑,掌柜的見李璟頭發濕了半邊,散亂地粘在額頭上,也不敢攔,任由他上去了。
“完了!”葉嬌跳開一步,就要逃跑。
她先是要下樓,很快發現如果下樓,就跟李璟撞個正著。然后往彈琵琶的花魁身后躲,發現花魁比她瘦,擋不住她。再要往嚴從錚身后藏,可又想起他剛才說的話。
他是不是說了喜歡自己?
這都認識多少年了?突然來這一手!
葉嬌估算了對面房屋的高度,就要跳樓逃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