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到空曠處,葉長庚丟下雪狼皮。
那些狼一擁而上,爭奪片刻,已然決出勝負。率先搶到狼皮的,便是新一任頭狼了。
那頭狼口中咬著狼皮,退后幾步,而它身邊的野狼,像是聽到了什麼號令般,向葉長庚撲來。
葉長庚沒有驚慌,他跳下已經受驚不聽指揮的馬,人落地,弓已經在手中握緊,箭矢射出去。
跑在最前面的狼頭頂中箭翻滾在地,第二匹、第三匹,三匹狼中箭,其余的已經沖到面前,弓箭也就沒有作用。
棄箭用刀,第四匹飛躍而起的狼咬到葉長庚的肩膀,葉長庚忍痛揮刀,剖開野狼肚子。
狼吃痛掉落,奔跑時踩到自己的腸子,摔在地上,奄奄一息。
葉長庚喋血而立,在黎明淺淡的晨光中,如戰神從天而降。
狼群圍著葉長庚,逐漸形成一個小圈。它們小步奔跑試探,卻不敢進攻。葉長庚取下信煙,放倒在地上,燃放。
“咚咚咚”幾聲巨響,信煙向四周炸開。
狼群驚亂一陣,不遠處傳來嚎叫。
那叫聲凄涼悲傷,又帶著中氣不足的退意。
狼群聞聲而散,向遠處跑去。
此時三隊人馬才追來,他們紛紛舉起弓箭,葉長庚勒令他們住手。
“夠了!”他道,“狼群已經得到白狼皮,不會再跟著了。”
有人去追跑走的馬,有人上前給葉長庚簡單包扎傷口,葉長庚低下頭,看到被他剖開肚子的狼還沒有死。
“有針線嗎?”葉長庚詢問跟來的一名士兵。
那士兵連忙掀開馬匹褡褳,取出針線,有些擔心道:“等回去了,讓大夫縫吧?”
“不是我。”
葉長庚說著蹲在野狼身邊,野狼要逃跑,卻無法站立。
他把那些掉落的腸子塞回野狼體內,看了看,腸子沒有斷,興許能活。
葉長庚不擅長針線,只是把狼皮對在一起,粗糙地縫合好,灑上金瘡藥,嘆了口氣。
“救它干什麼?”部下面露不解。
“原是我獵狼觸怒了它們,”葉長庚道,“到底是條命。如果不管,它會活著看自己被野物啃食。”
肚腹剖開暫時不會死去,但禿鷲或者豺狗很快就會來。
部下扶起葉長庚道:“快回去吧,將軍的傷口也耽誤不得。”
好在營地損壞不大,抵擋及時,有幾名士兵受傷,傷得還沒有葉長庚重。
吐蕃使團親自迎接葉長庚,見他安然返回,便雙手舉向天空,大聲說著吐蕃話,為葉長庚祈福。
葉長庚對他們點頭,使團散開,露出正中站著的吐蕃公主。
她穿一件藍色的偏領大襟裙,頭戴金絲緞狐貍帽,胸前掛著一個金項圈,上面綴滿五彩寶石。面紗擋住了她的臉頰,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丹鳳眼。
她會說漢話。
“葉將軍,你受傷了。”
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,但卻能從那雙眼睛里,感覺到關心和擔憂。
軍中大夫拎著藥箱跑過來,葉長庚對吐蕃公主簡單施禮,便向營帳走去。
沒想到大夫剛剛拆開粗糙包扎的傷口,吐蕃公主就到了。
“我來吧。”她手里拿著一瓶藥水,對大夫道,“狼牙有毒,只是止血包扎,很快會發熱生病的。”
葉長庚站起身,推辭道:“承蒙殿下關心,怎麼能勞動您親自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有說完,大夫就識趣地溜出去。
吐蕃公主對葉長庚笑笑,柔聲道:“奴家一路有將軍保護,才能安然無恙。
我們那里不像漢人有這麼多規矩,為您治傷,是奴家的本分。”
她說著話,手指已經碰到葉長庚的胳膊。
因為個子不高,她輕輕地踮著腳道:“請將軍坐下。”
葉長庚有些別扭地坐下去,吐蕃公主彎下腰,把藥水倒在葉長庚傷口上。一股涼意在傷口邊緣散開,葉長庚以為已經結束,正要說話,吐蕃公主的手指已經碰到他的肌膚。
她細長柔嫩的手指輕輕聚攏,擠出傷口內的血水,連擠三次,又用藥水沖洗三次。
或許是彎腰太久不太舒服,她竟然緩緩跪下來,身子貼著葉長庚,似乎是無意,又用盡了風情。
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,跪在他身邊,潔白的面紗時不時拂動他的胳膊,細長的丹鳳眼滿含情誼,細致入微為他治傷。
葉長庚臉頰通紅扭過頭去,一直到吐蕃公主輕輕說了聲:“好了。”
葉長庚轉過頭,竟然見她掀開面紗,正對著傷口上多余的金瘡藥吹了一下。
藥粉散開,葉長庚的眼神也失神地散開。
他沒敢注意公主長得怎麼樣,只覺得渾身滾燙。
“請將軍好好養傷,”吐蕃公主柔聲道,“對了,將軍還不知道奴家的名字吧。格桑梅朵,煩請將軍記得。”
她已經重新戴好面紗,除了那雙迷人的眼睛,看不出什麼表情。
但她的聲音,又羞怯,又自然,有一種迷人的矛盾感。
“末將記住了。”
葉長庚木木地回答,感覺自己像站在云彩上,稍不留神就可能跌落下去。
雖然在朱雀大道拒絕了李策,但葉嬌還是給哥哥寫了一封信。
內容很簡短。
不要從甘州經過,切記。
把信交給最快的驛站,葉嬌騎著馬兒在街上溜達。慢慢地,走到了公主府外面。
她想起吊唁那日,自己同李策眉來眼去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