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辛苦將軍,”李策道,“那本王就帶著他們回去了。”
“且慢,”閻季德抬手作請,“既然來了,不如看一看禁軍演練。”
流民站在高臺下,閻季德帶著李策走上高臺,揮手指向前方。
“殿下,您認識這軍陣嗎?”
校場上的禁軍軍容肅整,行走時英姿颯爽,舉槍時勇猛果敢,呼喝時虎虎生威。他們不斷變換陣型,看起來滴水不漏卻又一往無前。
這是楊泉山下最壯麗的景致。
李策看著軍陣,心中豪情萬丈,口中卻道:“本王孤陋寡聞,不認識這軍陣。”
“這是‘五虎群羊陣’,”閻季德指著軍陣,露出睥睨山河的傲氣,“陣型若五頭猛虎直插敵軍陣營,把羊羔一樣的敵軍,盡數殲滅。”
李策若有所思地點頭,贊賞道:“將軍練兵有方。”
閻季德聞言上前,雙手按住欄桿,忽然回頭,對李策道:“末將以為,軍陣有猛虎,京都也有。龍生九子各不相同,但諸位皇子中,數二皇子晉王,最似百獸之王。殿下您以為呢?”
李策笑了。
繞來繞去,總算說到正題。但是這樣扯虎皮做大旗的樣子,著實令人惡心。
黑色的大氅映得他的臉頰更加雪白,李策的雙手攏在唇邊,哈了口氣,問道:“是嗎?”
閻季德滔滔不絕道:“晉王殿下雖為猛虎,卻有海納百川的心胸。如果楚王殿下愿意不計前嫌,那麼他日天色劇變,便可安享榮華富貴。”
天色劇變?是指皇帝駕崩,新帝即位嗎?
閻季德自然是站在晉王那一邊的,畢竟他的女兒,已經嫁入晉王府為妃。
原來今日是要他臣服,否則——
李策看了看高臺下身穿軍服的流民。
原來那些既是誘餌,也是陷阱。
他揮了揮手,制止閻季德繼續說話。
“別的先不論,”李策道,“你口口聲聲說晉王是猛虎,怎麼?在閻將軍眼中,他竟是禽獸嗎?”
閻季德的臉瞬間紫紅難看。
“再者,”李策又道,“‘不計前嫌’?本王和晉王,有過嫌隙嗎?”
閻季德張了張嘴,屏息道:“沒有嗎?”
“沒有,”李策看著閻季德,看著他身后的十萬兵馬,看著所向披靡的軍陣,了無懼色道,“跟本王有嫌隙,有深仇大恨的,是閻將軍你。”
閻季德震驚地瞪大眼睛,憤怒和冤屈的神色在他的臉上閃過,很快他便裝不下去,放縱自己大笑起來。
“原來楚王竟是如此干脆利落的人,”閻季德道,“是我看輕了你。那麼禁軍田迎雨,也是你殺的了?”
李策看著閻季德,面色沉重道:“七年前,你為了加官進爵,派田迎雨給順嬪娘娘送去三封急信,嚇瘋了她。這筆賬,咱們今日便算一算吧。”
“算賬?在這里?”閻季德哈哈大笑,指著下面一眾禁軍道,“在我的兵馬面前?”
高臺上雖然只有他們四人,但下面的十萬禁軍,可都是他的人。
李策負手而立道:“這是大唐的兵馬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閻季德看著李策退后一步,忽然面露獰笑抽出長刀。
青峰和燕云這次的反應快些,他們迅速擋在李策面前。而閻季德的刀落下,卻是砍在他自己的胳膊上。
“快來人——閻季德驚慌地靠著欄桿,大叫道,“楚王帶私兵搶奪兵符,意欲謀反!”
禁軍就駐扎在長安城北百里外,如果搶奪到兵符,帶兵馬出其不意發動政變,倒是真有可能成功。
“你胡說什麼?”
燕云想要上前把閻季德一刀砍死,但是李策阻止了他。
高臺下駐守的禁軍想要涌上來,卻遇到那些身穿軍服的流民。流民手中沒有武器,驚慌之下有人逃散有人抵擋,被禁軍舉刀追趕砍殺。
流民茫然驚叫,不知道發生了什麼。
前一刻他們還滿含希望準備返鄉,只不過剎那間,便成了罪夷三族的反賊。
“住手!”
李策站在高臺的臺階上,轉頭對閻季德道:“不要動他們!”
閻季德得意地笑了,他捂緊胳膊,向前走了一步,下令道:“把這些人全部關入山牢!待本將軍上奏陛下,再行裁斷!”
“殿下,”燕云湊近李策,著急道,“快召咱們的人……”
“還不到時候。”李策低聲回答,抬腳邁步。
“走吧,”他刻意揚聲道,“如此拙計,圣上不會信的。”
閻季德神情變幻,咬牙不語。
李策帶著心驚膽戰的流民,被押到一處山洞。
這里便是所謂的山牢了。
看起來是自然形成的洞穴,又簡單開挖過。洞口一道石門,他的手指輕輕按在上面,熟悉的驚懼感襲來,讓李策像是回到了小時候。
他的眼睛忍不住閉了閉。
如果走進去,會看到墓道嗎?
這個小小的波動并未影響太多人。
抓捕押送李策,只用了不到兩百人,其余的禁軍仍在操練。但是校場邊的密林內,一個少女探出頭,仔細看了看。
“真是丟人死了。”葉嬌把自己輕柔的披帛取下,折疊好找個石頭壓住,長長嘆了口氣。
自從上回被宗全武拽住披帛,葉嬌每次要打架,就總記得要把披帛取下。
“玩完了吧?”她有些幸災樂禍地冷笑,蹲在枯草從中,把剛才李策的狼狽又回憶了一遍。
“你不是算無遺策嗎?”她抱著胳膊,做出要看好戲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