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嬌已經開始對白羨魚發號施令。
“白隊長,”她吩咐道,“圣上治罪了禁軍統領,這幾日的安防,你要格外注意啊。”
“是,是。”白羨魚假裝鄭重,拍馬離去,葉嬌才笑嘻嘻地看著葉長庚。
“怎麼樣?我厲害嗎?”
“厲害!”葉長庚對她豎起拇指,又道,“可是我看你剛才的安排,也太勞累了些。”
“不累,”葉嬌道,“本來我們是要去喝大酒的,剛才那樣,是我故意顯擺自己,其實平時沒什麼大事。”
葉長庚聞言哈哈大笑。
“走吧,你得跟哥哥講講,怎麼就得了個官做。”
葉嬌持韁轉向,淡淡道:“這還要多謝楚王殿下了。”
是李策拒婚,她才利用皇帝的同情心,討了個官。
考慮到哥哥聽到真相后很可能會去揍李策一頓,她還是遲些說吧。
兩匹突厥馬并騎向前,朝里坊最深處,那盞高掛的紅燈籠躍去。
那是家的方向,初雪飛揚,游子歸家。
李策只歇了一個晚上,第二日就要離開京都,送返流民了。
馬車走得很慢,在出城的明德門前,他再次看到葉嬌。
雪依舊下著,葉嬌站在城門前,把手里的小暖爐丟給白羨魚,正在說些什麼。白羨魚笑嘻嘻地,緊挨葉嬌站著,恨不得鉆到葉嬌的衣服里。
李策的馬車走得很慢,慢慢靠近葉嬌,隨從青峰高喊道:“葉武侯長,今日是你值守啊?”
青峰自認和葉嬌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,就算主人沒有開口,他也能搭幾句話。
葉嬌看到他,站在原地點頭道:“是青峰啊,要出城嗎?”
“是啊!”青峰駕馬再靠近一點,揚聲道,“我們殿下要出城賑災了,老規矩,葉武侯長來搜車吧。”
他眼巴巴地看著葉嬌。
心里的話寫在臉上。
趕緊來搜吧,送上門的殿下,不搜白不搜。
……
葉嬌站在原地,沒有向馬車挪動哪怕一步。
她的臉上帶著恪盡職守的認真,卻并沒有留神李策的馬車,反而關心起青峰來。
“你昨日受了傷,好些了嗎?”
昨日在楊泉山,青峰為了阻止閻季德,被打得遍體鱗傷。這才休息了一個晚上,就活蹦亂跳繼續駕車了。
青峰受寵若驚道:“承蒙武侯長垂問,好得差不多了。”他抓住馬車的車簾,把話題往李策身上引,“我們殿下也受傷了,葉武侯長這回搜車的時候,可小心些。”
來吧,搜一搜,關心兩句,你們倆就能和好啦。
葉嬌聞言點頭,青峰強忍激動的心情,麻溜掀開車簾,就等著葉嬌鉆進去。葉嬌卻對身邊的白羨魚道:“小魚去搜吧,動作輕些,別弄壞了楚王殿下。”
這話聽起來像在關心,可是那云淡風輕又有些漠然的語氣,仿佛是在提醒頑劣的孩童——別踢這棵樹,別跳臭水溝,別欺負那只可憐的癩蛤蟆。
白羨魚抱緊手爐,乖順地答應著,就向馬車走來。
青峰的手僵在空中,想放下車簾,白羨魚已經滑不溜秋地鉆進去。
“武侯長……”寒風撲面而來,青峰有些不甘心道,“您不親自搜嗎?”
葉嬌淺笑搖頭:“雖然我已經是朝廷命官,但畢竟男女有別,還是避嫌些好。”
是這樣嗎?
青峰表情灰敗,無可奈何地小聲嘀咕:“上回脫衣服搜時,也沒說避嫌啊。”
到底是怎麼回事?如此看來,他的主子是失寵了啊。
青峰揉了揉自己凍僵的臉,拍掉肩頭的雪花,整個人垂頭喪氣。
像冷宮中棄妃的丫頭那樣,感覺暗無天日,有些為主人委屈,又覺得主人不爭氣,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。
而馬車內的白羨魚也不太好受。
他彎著腰進來,看到李策端坐窗前,臉色蒼白,手邊的小炭爐將熄未熄,雖然擁爐圍裘,卻不知怎的讓人看出幾分凄涼。
白羨魚照樣是兩不得罪,他笑瞇瞇道:“卑職就是走個過場,殿下您這里自然是不必搜的。我這就出去。”
李策卻叫住了他。
“白隊長,”李策溫和道,“本王這一去,就算快馬加鞭,也要一個月才能回來。有件事,想托你幫忙。”
白羨魚的腰再彎幾分。
“殿下您盡管吩咐,卑職愿效犬馬之勞。”
他仔細聽著,聽完連連點頭,全部應承下來。鉆出馬車時,白羨魚忽然覺得自己似乎長高了些,昂首挺胸。
他現在混得真不錯,連著兩位王爺,都托他辦事呢。趙王托他不要求娶葉嬌,楚王這件事嘛,也跟葉嬌有關。
瞧瞧,葉嬌就是他的福星。
李策的馬車吱吱呀呀穿過城門,飛揚的白雪層層疊疊,給車頂勾勒一條柔和的銀邊。
白羨魚慢悠悠走回來,對葉嬌稟報。
“搜過了,卑職可是不惜得罪楚王殿下,也要對武侯長您惟命是從啊。”
葉嬌沉沉點頭,唇角微彎道:“上回圣上賞賜的突厥馬,我送你一匹。”
葉嬌上任那日,在城門口搜查宗全武有功,圣上賞了兩匹馬。她自己騎了一匹,另外一匹拴在武侯鋪。
那馬嬌貴,要請專人飼養,每日還要吃不少精細草料,武侯鋪快要養不起了。
“當真?”白羨魚跳起來,落地時踩到冰雪,險些摔倒。
“去牽吧。”葉嬌對他揮手,白羨魚轉身就跑,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