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這里,李璟長舒一口氣,就決定不管了。
他大步出門,先去勾欄聽了個曲子,又去給王妃買了一副金頭面,走到王府門前時,忽然沒有力氣邁步。
李璟的臉扭曲成一團。
“可她是本王的女魔頭,卻是小九的心尖尖。這……這算是什麼事兒啊!”
李璟仰天長嘆,差點就哭了。
……
在府門口猶豫、糾結、自說自話了一刻鐘,直到門房和護衛懷疑主子有些瘋癲,李璟才離開。
他要進宮去。
皇宮在別人眼中是神圣、莊嚴、生殺予奪的存在,但是在李璟這里,就是個百寶箱。
除了美妾,他能在里面討到所有想要的東西。
這一回,李璟要為安國公府討一份信任。
他可以為葉長庚作保,為葉嬌作保,他們兄妹的確莽撞,但絕不會叛國投敵。
李璟連進諫的話都想好了。
“為利?安國公府不缺銀錢;為名?這天底下最大的名,都要由父皇恩賜。”
李璟把這句話在心中背了好幾遍,背到滾瓜爛熟,見個人都想說一遍。
但他還沒有進宮,便被內侍攔住了。
“趙王殿下,”內侍總管高福對李璟施禮道,“皇后娘娘鳳體微恙,圣上口諭,特命趙王前往太醫署熬制湯藥,不得有誤。”
李璟望向宮門,疑惑道:“母后怎麼了?往日侍疾的不都是宮妃嗎?制什麼藥需要盯著?”
也就只有他,敢反駁皇帝的旨意。
高福壓低聲音,神情鄭重道:“趙王殿下還是小點聲吧,這是娘娘為您做的打算。”
也就是說,是皇后想要他熬藥侍疾,圣上允準了而已。
李璟呆了呆,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。
母后沒有生病,母后只是猜到他要來請諫,便先他一步阻止而已。
母后不讓他管安國公府的事,那也就是說,安國公府兇多吉少。
“本王要進宮見過父皇母后,再到太醫署去。”李璟硬著頭皮往宮里走,高福苦苦攔住他,一副唯恐事情鬧大的模樣。
“趙王殿下,請您留步。”
“您再走下去,咱家就只能讓禁軍驅趕了。”
“趙王殿下,您就聽咱家一次,別去了。”
李璟個頭不低身體結實,橫沖直撞下,五十來歲的高福根本攔不住他。
可李璟剛剛沖進宮,便突然聽到一個冷厲的女聲道:“來人。”
他抬起頭,見前面站著皇后宮中的女官。
“瀟然姐姐,”李璟眉開眼笑就要貼上去,又面帶委屈指著高福道,“他不讓本王去見母后。”
平時總繃著臉忍住笑意的女官,此時面無表情揚手,清聲道:“趙王殿下不認得太醫署的路,你們帶他去吧。”
“我認識!不就在太常寺……”
李璟話未說完,便被兩個禁軍左右夾住胳膊,提溜起身子,直奔宮外太醫署去了。
“本王不走,本王要面見父皇……本王,本王有冤……”
身邊的禁軍果然把他放下,可李璟還來不及慶幸,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團布。
禁軍重新提溜起李璟,并且提醒道:“宮禁重地,請趙王殿下噤聲。”
李璟氣喘吁吁,只能模糊不清地抗爭道:“我的鞋……”
只剩下一只鞋的李璟被禁軍丟進太醫署,那里有一個半人高的大缸等著他。
缸放在灶臺上,下面燃著極小的火苗。
太醫署的官員囑咐李璟道:“這就是湯藥了,請趙王殿下看著火。
已經用武火開過鍋,接下來要用文火熬著。”
李璟看著那一大缸的藥湯,悻悻道:“這是要請天下人吃藥嗎?”
太醫署的官員躬身道:“趙王玩笑了,是要把這缸藥熬成小小的一碗,才能熄火。”
李璟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這是熬藥嗎?這是熬人。
太醫署的官員出去,禁軍把守在門口,對李璟道:“趙王殿下,得罪了。”
李璟冷哼一聲,抽出一把柴火,惡狠狠丟進爐膛。
小九啊……哥哥盡力了。
實在不行,這藥可以分給你一碗。
這人可不像葉長庚那般,即便坐牢也挺直胸膛,像是來大理寺獄值守的。
葉嬌站在牢門外,對林鏡的憤怒一瞬間化為烏有。
他的額頭抵著地,雙膝跪在地板上,以一種奇怪的姿勢,低聲呻吟,試圖睡過去。
破衣爛衫裹著林鏡的身子,能看到胸口、肚腹、大腿,乃至腳背,全部傷痕累累。
一根斷裂移位的肋骨,在側腰處從內向外頂著肌膚,露出可怖的凸起。
他受了重刑,所以不能躺也不能趴,只能跪著休息。
“林鏡。”葉嬌喚了一聲,便見眼前的少年如遭雷擊,哆嗦著轉過頭。
林鏡難以置信地看著葉嬌,嘴唇顫抖,扶著地面和柵欄,用胳膊把自己的身體拉起來,站著同葉嬌說話。
即便疼痛到站立不直,他還是努力拉緊衣服,不在葉嬌面前失禮。
“武侯長……我……”林鏡的心中有千言萬語,卻一句也說不出來,悔恨和痛苦啃噬著他的心,讓他恨不得死過去。
但是林鏡知道自己不能死。
他若死了,別人就可以抓住他的手,在誣告葉嬌的供詞上按下手印。
所以他要撐著,即便死有余辜,他也得撐下去。
“你的確認識桑青嗎?”葉嬌問。
桑青已經受不住刑,死在大理寺獄。當然他死前,已經把能交代的事全都交代完,甚至大理寺卿都親自提審過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