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策抿唇淺笑,葉嬌已經把樹枝丟過去,“啪”地一聲,砸在李璟迅速關閉的院門上。
原本同吐蕃的和談推進很慢,但百里曦的事后,反而迅速展開。皇帝親自召見吐蕃使團,使團進獻禮物,吐蕃表示臣服,皇帝擬旨,昭告天下。
這之后當然是盛大的酒宴。
酒宴在麟德殿舉行,這里東臨太液池、西近西宮墻,由前、中、后三殿組成,面闊十一間,可容納三千人,層臺累榭、高聳入云。
若論官職,葉嬌還沒有資格前來赴宴,但她竟然在宴會前收到了帖子。那自然要打扮妥帖,去湊一湊熱鬧。
入宮的盤查很嚴格,葉嬌在層層檢查后,緩步走向麟德殿。
女眷們一般都聚在一起攀談聊天,葉嬌因為有官職在身,時不時便有人同她打一聲招呼,說說京兆府的事。
葉嬌一面應對一面往前走,在某處鋪滿武康石的甬道轉彎時,突然有一個女婢撞入她懷中。
那女婢手里的茶水潑灑出來,葉嬌靈巧地閃過,后退幾步,撞到一個人。
那人伸出手,扶住了她柔軟的腰肢。
“小心。”
他的聲音充滿關切。
……
注:專門查了查“純潔”這個詞,出自《楚辭·劉向》:“情純潔而罔薉兮,姿盛質而無愆。”所以用在古風小說里,應該也不違和。不過以前我老覺得這是個現代詞匯呢。
宮婢驚慌跪地,葉嬌向后摔倒,但因為這一瞬間的托扶,她得以穩定身形。
飛揚而起的長發和赤狐大氅同時落下,身后的人也適時松手,退后兩步,讓出足夠的距離。
只是有一本書,“啪”地一聲掉落在地,被頃刻間轉身的葉嬌踩在腳下。
她連忙撿起那本書,握在手中看到紙張,便知道是名貴的蜀地銅綠十色箋。沒有細看書中的文字,葉嬌拍掉紙上的灰塵,抬頭要交還書本,卻微微怔住。
眼前站著一位身姿筆挺、神情平靜的男人。
他年約而立,面容白皙,除了微沉的眉梢外,五官俊朗酷似皇帝。
看衣著,他頭束青玉冠,身穿月白色圓領袍,其上繡著青色的山川河流,偶爾在某處點綴金色盤龍,彰顯富貴和莊重。
身形挺拔、寬肩窄腰,腰系白玉墨鞓帶,掛一枚環形墨玉,一個金魚袋。
這應該是某位皇子,而算算年齡,該在李策之上,李瓏之下。
不知為何,葉嬌總覺得他看著自己時,目光似乎直直穿透魂魄,看到她的心里去。
這個人是危險的,他的手中握著某種小心隱藏起來的力量。
葉嬌鄭重施禮,再雙手奉上書本,用同朝中大員客氣的語氣道:“微臣不小心沖撞了殿下,懇請恕罪。”
因為低著頭,葉嬌看不到這男人的面容,但他伸出手,抽走了那本書。
“‘微臣’,”他口中咂摸這兩個字,聲音和緩溫和,“看來你便是京都新任武侯長了。本王今晨路過明德門,武侯們軍容肅整、忙中有序,果然與以前大為不同。看來圣上慧眼識珠,這京都一大半男人,都該汗顏。”
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,但聽這夸贊的語氣,很真誠。
葉嬌謙虛道:“圣上勵精圖治,微臣不敢懈怠。”
她這才抬起頭,人也端正肅立,就要告辭。
地上的宮婢依舊跪著,顫顫發抖求饒道:“奴婢趕著去麟德殿,求晉王殿下恕罪,求武侯長恕罪。”
葉嬌心中微動。原來這位便是晉王李璋,他從北地回來了,這麼快!
短短數月,發生了很多事。聽說李璋納了原禁軍統領閻季德的女兒為側妃,不知閻季德獲罪,他知不知情。
京都風云詭譎,他既然回來,會干涉大唐同吐蕃和議嗎?
還有,會不會像傳言那般,圣上封他為太子呢?
心中這麼想著,便聽到李璋寬恕宮婢,囑她做事小心。宮婢千恩萬謝地走了,葉嬌施禮告辭,忽聽身后有個聲音道:“你在這里啊。”
那聲音如此熟悉,讓驚魂初定的葉嬌瞬間有了底氣。
李策快步走了過來。
自從冊封為王,他的衣著就比以前更添莊重。玄青色的圓領袍外系一條墨色大氅,因為走得有些快,腰間的白鹿玉佩和金色桃墜磕碰在一起,發出好聽的聲音。
“我去安國公府接你,他們說你已經……”李策的聲音戛然而止,似乎這才看到李璋,他瞬間停下腳步,露出笑臉道,“晉王兄回來了?”
李璋的神情一瞬間變得肅重幾分,對李策點頭道:“晨起剛回。”
他說完收回視線,輕輕拍打手中的書本,又道:“你的身體似乎好些了。”
李策點頭道:“京都的水土養人,太醫調理得也好。”
李璋不再說話,只淡淡點頭,似乎在等著什麼。
李策也沒有再同李璋說話。
他的注意力在葉嬌身上。
當著李璋的面,李策塞給葉嬌一個手爐,柔聲道:“你把這個忘我那里了,我加了梅花炭,這會兒正好不燙手。”
葉嬌含笑接過道:“今日不冷。”
“化雪天,最冷了。”李策說完故意搓了搓手,又對李璋點頭道,“我們先去,在麟德殿等著晉王兄。”
李璋不知在想些什麼,眉心微鎖,聽到李策的話,沉聲道:“好。”